溫絮白沒想過要寫遺書,是因為溫絮白並沒想過要死。
死是件很添麻煩的事。
按照溫絮白的性格,如果早知道意外死亡會更添麻煩,就會更縝密一些,提前留好公證過的遺書。
莊忱也用不著又被抓回這個世界,半透明著參加自己角色的葬禮,還得把自己拴在鬆樹上,免得和紙錢一起被風吹跑。
“……我非得這麼飄著嗎?”莊忱實在想不通,“這個世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係統給他看劇情預測:“世界線要崩了,裴陌不會和寧陽初在一起。根據預測,他們兩個將會在一周後劇烈爭吵,在半年後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莊忱更想不通了:“為什麼?”
寧陽初就是裴陌那個棒打鴛鴦的真愛——在莊忱的印象裡,這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溫絮白甚至還和他
在網上聊過幾次天。
隔著網絡,溫絮白依然猜到了對麵的身份,很認真地告訴寧陽初,他和裴陌什麼都沒發生。
溫絮白向寧陽初解釋,這隻是個應付家族的幌子。
因為有家族的介入,這件事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但他會想辦法。
係統也不知道,但劇情的確是這麼說的:“決裂後,寧陽初會不擇手段,從裴陌手裡搶下那座海邊的小公寓,搬進去住。”
“他不是遊泳運動員,一年有大半年要出國比賽嗎?”莊忱還記得劇情設定,更加莫名其妙,“他去海邊住乾什麼?”
係統:“喂海鷗。”
莊忱:“……”
“他退役了,以後都不比賽了。”係統繼續翻頁,補充,“他會足不出戶待在家裡,每天隻在窗邊喂海鷗,三頓飯隻吃麵包。”
莊忱越聽越不對勁:“這樣也能活下來?”
“不太能。”係統往後翻,“後來他被強製住院,去療養了,但也沒活多久……他出現了幻覺,看到溫絮白在海邊招手,叫他一起去玩,一起踩海浪。”
療養院裡哪有海,那隻是流動的風。
在溫絮白死亡兩年後,寧陽初墜樓,陷入深度昏迷,蘇醒可能性未知。
“裴陌呢?”莊忱皺眉,“裴陌就真不管他?”
這世界線確實不太對勁——寧陽初可是主角之一,本該一路包攬無數金牌,成為舉世聞名的體育巨星,站在世界之巔的。
係統往回翻:“管不了,裴陌比他瘋得早。”
莊忱:“?”
他看著裴陌挺冷靜的,明明沒有任何一點要瘋的跡象。
作為溫絮白死亡後,莊忱其實沒有立刻退出世界,他看著裴陌打電話聯係人清理浴室,把滿地的血跡清理乾淨。
裴陌甚至還和那些人講了半天的價。
溫絮白手機裡那張家政優惠券過期了——剛好在今晚過期,溫絮白虛弱得腦子不清楚,忘了這件事。
一個身價過千億的霸總,為了二十幾塊錢的過期優惠劵,和那些清理工人爭得格外激烈,甚至一度險些動手。
莊忱當時已經是數據狀態,抱著膝蓋蹲在旁邊吃瓜,看得身心敬服,堅信這就是霸總必備的優良素質。
勤儉節約。
不該浪費的地方,絕不浪費一分錢。
“他是真的冷靜嗎?”係統逐字逐句,念出劇情推演AI在這裡的批注,“為了和這些人講價,裴陌錯過了二十幾個電話、一場重要會議……導致原本十分順利的合同談判崩盤,損失超過兩千萬。”
莊忱聽得咋舌:“倒也是……確實能心疼瘋。”
“好像不是心疼兩千萬瘋的。”係統翻了幾頁,“這次事故之後,裴陌仍舊擔任公司董事長,依然保有絕對權力。”
沒人覺得裴陌出了問題,至於那次合同崩盤,則被歸結於配偶意外身亡,導致的失誤——怪隻怪溫絮白死的不是時候。
就不該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出事,裴陌那天是從會議現場趕回去的,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任何人成功聯係上裴陌。
莊忱邊聽邊琢磨,想不通世界究竟怎麼了,因為太困惑而忘了自己是鬼,下意識抬手去接一片落葉。
這棵樹早凋,根脈早已枯萎,看似枝葉尚存,卻沒能挺過夏末。
那枚枯葉穿過他,同燦爛日色擦肩,在一片如茵的茂盛綠草裡死亡。
“所以,為什麼說裴陌瘋了?”莊忱提出合理質疑。
係統抱著三個月後的世界線,翻過一頁:“因為有人說……溫絮白死的不是時候。”
好巧不巧,這話偏讓裴陌聽見。
那之後發生的事被嚴密封鎖,隻有少數人清楚內詳。
——隻聽說去了警車,裴陌因為故意傷人被關了段時間,又被家族強製送去精神科檢查,接受治療。
聽人說,裴陌被帶走的時候,身上都是血,兩隻手戴著手銬,還一味地要掏手機。
裴陌要打電話叫人來收拾。
血要收拾乾淨。
溫絮白活了二十多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絕不算長。
活著的二十餘年裡,溫絮白不麻煩任何人。
把血收拾乾淨,這是唯一的一件,溫絮白請裴陌幫過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