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愣了下:“缺什麼?”
莊忱翻了翻設定,找到那一頁。
燕玉塵這軀殼特殊,是承裝殘魄的容器,非仙非凡,用救神仙的辦法救不了,用救凡人的方法也不行。
……他們這邊翻著設定,南流景那一邊,對著仙家典籍,眉頭卻也鎖得死緊。
這麼過了片刻,南流景倏地起身,將那招魂符納入袖中,身形化作流光,直奔京郊山上那座氣派廟宇。
洛澤正在整理香火,叫他一衝,青煙嫋嫋散去大半,無名火騰起:“你乾什麼?”
南流景問:他的功德呢??[(”
洛澤莫名道:“誰?”
“燕玉塵。”南流景沉聲說,“他神魂不穩,要靠功德延壽——可我查他命數,為何半分功德也沒有?”
南流景又想起那一日的白羽箭。
功德庇佑,能使人逢凶化吉,消災解難……燕玉塵學了仙術,跑出去玩,懵懵懂懂去幫那些百姓農戶的忙,不論功德還是感念願力,都不會少。
那一箭本不可能將他穿透的。
燕玉塵不該死在那樣卑劣的手段裡,不該死在一個野心昭彰的惡人手中。
洛澤看他半晌,放下手中香火,走過去:“你腦子糊塗了,還是做凡人做昏頭了?”
南流景眉峰緊鎖,定定看著他。
“你還在給他招魂?彆折騰了,他神魂早已碎透了,就算強行拘回,也撐不久。”
洛澤取了個供果,隨口道:“你若喜歡這軀殼,帶回天上,叫人做成傀儡……”
話音未落,爆發的仙力已將石桌掀翻,廟內香灰、簽紙七零八落,洛澤被南流景按在地上,摔得不輕。
他看向南流景,瞳底寒意涔涔滲出,終於冷下來。
“南流景。”洛澤盯著他,“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清醒?”
洛澤沉聲說:“那隻是我的一魄,他做什麼,是我定的。”
“他就是我。”洛澤問,“你認不出來了?”
南流景認得出。
他從沒認錯過洛澤,他們兩個共掌天機,朝夕相處千餘年,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洛澤是什麼樣。
所以他也不會認錯燕玉塵。
那個渾渾噩噩的小傻子,做的每件事他都不理解,都覺得蠢,覺得荒廢了命數……這樣的念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或許是他察覺得太晚,醒悟得太晚。
但仙人有長生之術,他不信昔日那點疏漏,就當真不能彌補。
南流景問洛澤:“他的功德,在你身上,是不是?”
“你用不上這麼多……還給他。”南流景說,“我認得出來,洛澤,我知道什麼時候不是你。”
燕玉塵隻有在被他教著,裝得仿佛俊雅風流的時候,身上才有洛澤的影子。
替那些農戶引水的是燕玉塵,做小皇帝對著奏折苦讀的是燕玉塵,在那京郊小鎮,被當成名山洞府下來的仙童的,也是燕玉塵。
“沒有功德
,他的神魂難聚。還給他些,救他的命。”
南流景說:“洛澤,放過他,你我走後,讓他安安穩穩做一世凡人……”
他話音停頓,看著洛澤頗為奇異的神色,不自覺地蹙緊眉。
“取走功德的,的確是我。”洛澤點了點頭,“他壞我好事,亂我香火,我隻是取些功德,已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洛澤看著南流景,頗為好笑道:“可那時你就在窗外……我不知道,你原來不讚同。”
洛澤問:“你若不讚同,那時怎麼不攔呢?”
……
洛澤問完這話,便去處置那些祈願禱告。他如今受香火供奉,勉強算是地仙,替人|消災解難,雖然麻煩,卻也滋養仙脈。
南流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漸漸想起一樁往事。
也就是在燕玉塵幫了那些農戶,開了渠、引了水後不久。
南流景去廟宇裡尋洛澤,想同他解釋此事,沒能尋到。
回住處時,那小傻子在哭。
哭的聲音很低,似是疼痛難忍,又像噩夢驚悸……燕玉塵聲音低弱,斷斷續續說著“知錯”,被問錯在何處,又答不上來。
南流景想起,後來也有很多這種事——這殘魄的感應仿佛搭錯了地方,專門察覺到洛澤為了香火、故意為之的行徑,跑去添亂。
該旱的地方不旱了,該饑荒的地方有了肉包子,有惡霸魚肉鄉裡欺壓百姓,被小神仙以奇妙手段折騰得人仰馬翻,喜得人人拍手,人人想要摸一摸小仙娃娃求喜氣。
洛澤每次都來找燕玉塵,南流景一直以為,隻是稍加懲戒,警告一番這小傻子,不可再添亂。
“是洛上仙庇護一方。”本地的土地抱著厚厚的本簿,恭敬問他,“是這樣嗎?”
“是這樣?”土地問,“是洛上仙做的?”
南流景不知這些土地為什麼要特地過來問。
在他看來,這些事記在洛澤頭上,原本也沒什麼不行。
……被硬生生抽取功德,是什麼感受,是不是很疼?
南流景沒問過燕玉塵,或許也來不及問了。
他隻是隱約想起,自己當著燕玉塵的麵,第一次答“是”後……那麼多次。
那麼多次,就再沒聽見小傻子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