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不驚劍(四)(2 / 2)

過天門 唐酒卿 9031 字 3個月前

江濯感慨:“這條河流經仙音城,距離中州雷骨門不遠,你先前說你不能隨意出去,是因為雷骨門嗎?”

“不是。”那人不欲深談這個話題,反問江濯,“你傷在哪裡?”

江濯略過景禹那三掌,隻說:“我中了四根定骨針,靈能氣力皆被封住,骨頭也斷了。”

那人道:“難怪。”

江濯問:“難怪什麼?”

那人靠著石壁:“難怪我這麼難受。”

他這話很有意味,像在玩笑,因此江濯沒有當真。此時洞內的溫度已降,定骨針老實了一會兒,又開始隱隱作痛。先是四肢,緊接著是胸口,寒意慢慢刺入骨髓,讓江濯有些顫抖。

那人立刻說:“你又痛了。”

江濯喘了幾下,一邊忍痛,一邊說:“不,倒也沒多痛……”

因氣力亂撞,他又有要吐血的感覺!這定骨針太厲害,他咬了牙,才把已經嗆到喉嚨眼裡的血腥味咽下去。那手不知何時伸了過來,以兩指下探的方式,摸到江濯的胸口。

那人道:“在這兒嗎?”

一點刺熱傳入胸口,江濯隔著布料,能感受到對方在尋找定骨針的位置。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抬起了左手,一把扣住對方的手腕。

“不在,”江濯心跳極快,被這一陣冷一陣熱搞得腦袋發昏,聲音又啞了許多,“你……你要摸?”

許是他問得唐突,洞內的溫度瞬間升高,石壁像一麵暖牆。那人被他扣住手腕,似有隱忍:“你先放開。”

江濯說:“不許叫,不許看,也不許摸,你未免太霸道了點。”

那人腕骨靈巧,反扣住江濯,把他不老實的手指一把攥住。江濯臨到頭了,還不忘想:他的手怎麼比我的大?他怎麼這麼燙……

“這東西很難除,”那人說,“你不能暈過去。”

眼下後悔也來不及了,對方攥得很緊,甚至攥得江濯有幾分痛。那股刺燙順入體內,四散遊躥,尋找著定骨針。氣力像是受驚的鳥群,也亂作一團。這下冷熱交替,比第一次發作時也好不到哪裡去!

江濯的身體不知何時蜷了起來,他呼吸急促,卻當真一聲痛都沒喊。這個過程持續許久,等停下時,江濯簡直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

那人問:“暈了嗎?”

江濯沒應答,他疲憊至極,感受到氣力靈能重新回歸,手似乎能動了。正沉默著,對方鬆了下手,卻沒有完全鬆開。江濯正欲開口,就看對方輕輕伸開五指,和自己如似交握。

那人的聲音近得像是貼在耳畔:“誰霸道……”

江濯的心跳微急,任由那交錯的手指滾燙,還是一動不動,像是真的暈了。他從沒有和人這樣親密過,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瀟灑”地開口。可惜即便他想裝暈,微亂的呼吸還是暴露了。

那人想收手,江濯反握緊。他思索半天

,終於開口:“多謝。”

那人說:“鬆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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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濯道:“你怕我?”

那人說:“是你該怕我。”

江濯舒出一口氣,把那點情緒壓下去,語調又如同尋常:“行,我怕……”

手上一緊,對方骨節明顯,又握住了江濯。江濯以為他是為這句“我怕”而動氣,便說:“你好難哄,怕不行,不怕也不行——”

那人突然用力,把江濯的手拽向自己。江濯瞬間離石壁更近,因為呼吸聲,他能感覺到對方就在壁後。若是沒有這麵石壁,兩個人就是麵對麵。

半晌,那人說:“我吃人。”

江濯道:“吃什麼?怎麼吃?”

那人俯首,呼吸跟體溫一樣燙:“就這樣吃,先把你拖過來,再拆分下肚,連皮帶骨,全部咽下去。”

他嗓音低沉,每個字都講得很慢,落在耳朵裡,生出另一種危險。

江濯脫口:“好……好燙!”

那人說:“下次再碰見,記得跑遠一點,不要讓我碰,更不要對我笑。”

江濯道:“哦?笑也不行?”

那人說:“不行,你道我為什麼在這洞裡?因為我不僅是個‘非人’,還是個極易失控的‘非人’。你再笑兩次,我就瘋了。”

江濯想到他昨日:“我知道幾個符咒,能清神明誌。”

那人說:“什麼符咒都不行。”

江濯道:“彆人的不行,我的可不一定。”

那人說:“你的最不行。”

江濯心想:什麼我的最不行,我好歹是婆娑門的,一道清神符還畫不成?他既然需要,我臨走的時候給他畫一個。

因想到要走,心緒便有些沉鬱,又因他本就是強提著精神,漸漸地,又要昏睡過去。意識半醒半沉間,聽那人問了聲“還喝水嗎”,江濯胡亂點頭,沒一會兒,下巴就又被捏住了,幾滴清水入口,讓他喉嚨舒服了一些。

這一覺睡得久,夢裡仿佛有河水拍打的聲音,又仿佛有人在叫“江知隱”。等江濯再睜眼,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室內的光亮略微刺眼。他一愣,驟然坐起身,發現自己渾身的傷好了,竟在一艘船上。

簾子忽然一晃,進來個獨眼老婦人。這老婦人說:“客醒了?正好趁熱喝兩口湯吧!”

江濯猶在夢中:“敢問……”

老婦人佝僂著身,指了指窗外:“客不記得了?你落水了。”

江濯自然記得自己落水了,可他分明躺在一個洞裡,隔壁還有個能說話的人,怎麼一覺睡醒,就跑到這裡來了?似是見他困惑,老婦人說:“老嫗昨晚夜釣,正巧看見客在水裡,便把你撈了上來。”

江濯看自己還是落水時的打扮,不禁懷疑起來。但他到底經了些事,不動聲色:“多謝老夫人,敢問這是哪裡?”

老婦人道:“此乃仙音河與祈願河的交彙處,再往前,就是仙音城了。”

江濯暗道:果然不是夢,我掉入的是仙音河,卻被他從祈願河的方向給送回來了,可他為什麼不叫醒我?

他思緒如潮,卻也沒奈何,因為祈願河從天塹流出,範圍極廣,隻能暫將這件事先放到一邊,又問了老婦人一些問題。這一問嚇一跳,原來他已消失了半個月,而這半個月裡,仙音城出了大事!

老婦人說:“半月前,仙音城神祇墮化,那雷骨門的李永元欺上瞞下,把幾個城門全給封了。”

江濯道:“你說誰?”

老婦人一邊盛湯,一邊喟歎:“李永元,就是那個‘天下第一’的李永元,客沒聽說過他嗎?他如今可算是臭名昭著,因他封了城門,害的一城百姓全殉了!”

江濯這下是真的神色大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