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二州事(2 / 2)

過天門 唐酒卿 4843 字 3個月前

“當時莫說是不同門派,就算是同門同派的,也常有鬩牆之爭。什麼同門情誼,什麼天下道義,在權力屬地麵前,早就蕩然無存了……況且,人若是壞起來,連豬狗都不如!他們為搶屬地,在這裡通神施咒,毀地燒廟,把各地神祇逼入山中,使土地無神庇佑,開始連年大災,這可害苦了尋常百姓!誰能想到,六州亂戰剛剛結束,這裡卻又是一片哀鴻遍野、餓殍載道的景象。

“百姓流離失所,紛紛逃向沼澤,我們飼火族雖然以避世為名,卻也不至於袖手旁觀,於是在大祭司的率領下,我們先在沼澤旁賑濟流民,又去往二州各地,為神祇祝禱獻火,在撫慰亡魂、消除惡怨的同時,還力勸各派停戰言和。”

江濯將折扇合起,心想:這事雖然出於好意,但辦起來恐怕相當不易,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飼火族既有炎陽真火,又有沼澤土地,一旦入世,必然會引起各路人馬的垂涎。

安奴望著湖麵,停頓半晌,不知想起什麼,語調越發地沉重:“現在想來,我們避世多年,不懂人心難測,貿然參與紛爭,反成了眾矢之的……為了這件事,我們在二州受儘委屈,可恨那些人,不但不肯放下屠刀,還想要搶奪真火。我們一行二十五個人,個個都是族中高手,受了委屈,本想跟他們打個天翻地覆!可偏偏大祭司是赤子之心,不願殺生,我們隻好跟著他東躲西藏,在二州境內四處遊躥,日子過得十分窘迫,就連祝禱一事,也隻敢在夜裡進行。

“恰逢某個深冬,彌城出了大亂子,傳聞是幾l個門派在施咒鬥法的時候失了分寸,害死好多百姓。我們大祭司一聽,哪裡還坐得住?連夜帶著我們趕往彌城。我還記得,我們到時,天正下著鵝毛大雪,外頭白茫茫一片,說不出的淒涼……大祭司走在最前麵,肩頭發間全是雪,他本是個極風雅愛笑的人,可那天入了城,他竟也呆在原地,原來裡麵的街頭巷角全是人,全是凍僵了的死人!

“我們何時見過這樣的慘狀?都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兄弟中有人性格剛猛,一下子握住刀,恨道‘做下這種事,非得讓他們血償’,可‘他們’是誰呢?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我們無法,隻能先替大家收屍,好些屍體凍在一起,分也分不開……

“就在這時,有兄弟從塌了的民宅裡,發現一個還在喘氣的人。我們把此人拖出來,看他麵色烏青,凍得直哆嗦,便都脫了皮襖,給他裹上。可他傷得很重,眼看要活不成了,大祭司趕忙拿起祝火杖,帶著我們齊聲祝禱,引出真火為他療傷。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他終於停下哆嗦,恢

複些許氣力。我兄弟解下酒囊給他驅寒,他也是條漢子,二話不說把酒全飲了,大夥兒見他舉止豪邁,都對他心生好感,便問他是什麼人。他一擦嘴,說自己叫陶聖望。

“我們避世多年,除了那幾l個成名已久的門派,對其他門派都不甚了解,因此他一報姓名,我們竟誰都沒聽說過。但他諳達世情,也不氣惱,反向我們交代了一些前因。

“據他所說,當日之事是因為幾l個門派商談失敗而導致,他們鬥法時,有人使了‘臨霜’訣,把城裡的百姓全凍死了。他本是個小門派的弟子,來這裡聽候安排,卻不想被卷入其中,差點也喪了命。我們聽後,少不得把那幾l個門派痛罵一遍,他罵完感歎‘說來說去,苦的還是普通百姓’,我們深以為然,他又說‘若是天下的人都能通神,誰還會受這樣的苦’。我覺得他說得不錯,那些人能做到這種地步,無非是仗著自己會神通。可讓天下人都通神,也是氣話,彆說通神那麼難,便是通了神,也不是誰都能施展大神通,修行一路何其艱難!

“我們又說了些閒話,他便起身來幫忙,大夥兒把屍體燒了,把酒也分了,還跟他結成了朋友。天亮時,祝禱結束,我們又該趕往彆處,大夥兒在城門口道彆,他說二州待不得了,準備去東邊遊曆。我們請他下回到沼澤做客,他應了,我們便就此分道揚鑣。誰知兩年後,我們在彌城又碰見了他,他儼然成了一方魁首,修為居然變的很了得!”

江濯聽到這裡,忽然用折扇敲起腦袋:“姓陶,又在彌城,我怎麼好似聽過?等一等……彌城的‘陶公’是他嗎?!”

安奴說:“這也你認得!”

江濯道:“不不不,這個也跟我有仇。”

洛胥問:“這個又是什麼仇?”

江濯抱臂:“這個不僅跟我有仇,跟你也有仇。你忘了?我們在彌城,一起打過他兒子,那個叫小陶公的。”

安奴卻很驚詫:“他有兒子?”

江濯說:“不錯,這兒子還是個混賬草包,在彌城飛揚跋扈、胡作非為,少爺賞了他酒喝,他還生氣。”

他所謂的“賞酒”,就是指把小陶公丟下二樓的那次。那次他確實給了小陶公酒喝,不過不是遞過去的,而是從窗口澆下去的。

好在無人追問,因為安奴大吃一驚,眼眶裡的火苗都要燒出來了:“可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江濯說:“哦?這為什麼不可能?”

安奴道:“因為陶聖望二十年前便死了,他死時尚未成家,連妻子都沒有,又何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