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地上,頭發垂到鎖骨,打著綹兒黏在一起,很明顯被人潑了什麼,順著臉頰往下,淌著棕色的黏液。
執微眼睛亮,一下子就看清了女孩兒的不適,她立刻開口:“彆圍著她了,她呼吸困難你們沒看見嗎?”
她擠到她身邊,半蹲下去,俯身打量著她的狀況,提高音量,疏散人群。
“你們是她的同學?在這裡做什麼?”執微目光掃過人群,立即盯住了打頭的幾個人。
他們眼神猶豫,後退了幾步,望著執微的目光裡帶著不可思議與驚奇。
人群又低聲竊竊私語了一陣,一個男生開了口。
“我們不是在欺負她,而是她不配在這裡。”
執微擰起眉毛:“什麼?”
這學校裡不僅吃不飽飯,還搞歧視?
“她和她哥哥是保護法案半年前才推進學校的。”
又有人開了口,說的話帶著冷漠:“其實這裡,本就不是他們可以進的地方。”
“您應該,站穩您的立場。”
明明隻是一個人在說話,但那些人的目光都望過來,似乎這句話,是那許多人的口裡,發出來的一樣的聲音。
“不要讓支持您的選民失望,執微競選人。”
他們說著這樣的話,也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執微,似乎執微已經被打上了某種烙印。
可是,當人群散去,執微沒有如他們所願地和他們一起走。
她隻遵循她的本心,她留在原地,陪著那位狼狽的女孩子。
執微從兜裡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手帕紙,輕輕擦過女孩的額角。
“不用擦。”女孩低低道,“是營養液,他們在給我東西吃。”
執微瞳孔震動。
“是您發的食物,謝謝您……咳咳,我也想去領取,但我沒有資格,身體又一直不好……咳,咳咳……真遺憾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嘗到您的心意。
執微的腦子簡直是一片漿糊。
女孩說話的時候,呼吸紊亂,經常咳嗽。
明顯身子不好,是個病秧子。
她抬起一直撐在地麵上的手,手背上沾到了一些棕色的營養液。
她把手背湊到嘴邊,舔舐了一下,努力扯出一點笑意:“巧克力味的。”
執微震驚到一個字沒說出來。
女孩又深呼吸了幾下,緩緩站起來,喘氣都不穩,目光卻濕漉漉地落在執微身上。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我……”她重重喘著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執微下意識地問:“啊?哪樣?”
女孩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抬眸,眼神裡似有流火,卻答非所問。
“你去選神是對的,你就應該去選神。如果連你都無法選神,我才是真的不如一死。”
執微:“啊?!怎麼嚴重到這樣?”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執微無奈地勉強自己抿出安撫意味的笑意。她憐惜她,心頭像是燒著火,扶著女孩,問:“你住哪裡,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女孩和她說了,執微也將地點同步給了安德烈,約好到那裡見麵。
執微和女孩一起離開。
路上一直很安靜,執微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張張嘴,也不知從何說起。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執微的心理預期。
直到到了女孩住的地方。
在蘭蒙這種幾乎是個城市的學校裡,她住的地方不是正常的寢室樓,而是一棟實驗大樓的半地下室。
女孩直接擰開了門,她的門都沒有鎖。
開門後,她回身望著執微。
她沒有開口邀請,怕執微並不願意進來。
執微無所謂,抬眼一看,感覺地下室起碼乾淨整潔,更臟亂差的地方她也不是沒見過,這算什麼?
她進了地下室,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她還洗了杯子,給執微煮了一點飲料。
執微正要喝,就聽見窗口傳來安德烈的聲音。
執微平視出去,看見的是位於地下的牆體。
她要向屋內天花板的位置看去,那裡才是可見外麵景象的窗戶,可以看見安德烈的腳踝,與他鋥光瓦亮的戰靴皮鞋。
安德烈站在那裡,語氣裡都是困惑。
“學校裡還有這種地方嗎?這裡住著誰啊?流浪小動物嗎?”
他上下左右打量著,踩著戰靴噠噠後退兩步,又仔細看看,還是確認道:“不可能是住人的。”
執微無奈地透過天花板邊的窄條窗戶,對著安德烈喊:“這裡!”
安德烈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這才確認了地方,兜了兩圈,推門進來了。
他進門後,看見還有個人在,啊了一聲,很禮貌地開始自我介紹:“我是安德烈·伊圖爾,你好。”
那女孩沉默著,半晌過去,才開口:“我是鶉火。”
聽見這個名字,安德烈立刻瞪圓了眼睛。
他急忙向前幾步,左手攔在執微身前,右手按住腰間的武器,隻要鶉火多動一下
,他就會立刻拔槍射擊。
“她是汙染種。”他護著執微後退,麵色冷凝,聲音低沉,“你先撤離,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