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粘他,一回家孩子就不停的吵著爸爸爸爸。我沒有娘家,現在我出來了,孩子隻能靠我婆婆帶,也算是他出力吧。”
“耿大姐,孩子見他不多,應該是對他很陌生的,之所以一直粘他,一直叫爸爸,應該是家裡人灌輸的原因。
現在孩子大了,自己也懂事了,又在寄宿,你即使一個人繼續開早餐店也能照顧好他。”
“你的意思是?”耿明豔看著趙曉婧,隱約有幾分想法在腦中閃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來工地是為了他,為了你的家庭。在此之前,孩子是你自己照顧的。如果你不來,孩子現在也用不上婆婆照顧。”
趙曉婧儘量客觀的說道,“耿大姐,你能做的已經都做了。你現在的自我犧牲,是不被彆人放在眼裡的,既然如此,你不如放下執念為自己活一回。”
“……放下執念?”耿明豔喃喃念了一遍,眼裡似有淚光閃爍。
趙曉婧點點頭,“有句話叫人終究會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耿大姐,小時候渴望有家人是正常的,但這個念頭已經困擾了你半輩子。這不是你的錯,隻是不要再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耿明豔低下了頭沒說話。
她腦中想起這兩年和周明亮的無數次爭執,就連回家也總是吵架,孩子逐漸長大,有一次不經意的和她說離婚也支持她;想起侯桂花無數次罵她不爭氣,最後又原諒她;想起當年開早餐店的意氣風發,當時那麼多回頭客……
“小趙,謝謝,真的謝謝你。是我白活了,明明你也經過了這麼多苦難,卻比我活的通透多了。”良久,耿明豔抹了抹泛紅的眼睛輕聲說道。
趙曉婧默了默,沒有再說話。
通透這個詞該怎麼定義呢?她已經經過了那樣失敗的一生,也總該長點記性。
前世媽媽剛去世時,她總是小心翼翼避開此類話題,根
本不能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因為一提起她總是輕易崩潰於人前,像是哭給彆人做戲,讓彆人從觀賞中獲得一絲難過的滿足一樣。
那些年像活在夢裡。
抬頭看見天上的月亮,散步的晚上看見跳廣場舞的阿姨,走在街上見到費勁騎著自行車的圓潤背影,有時甚至是因為一首歌,一些路人飄過來的話,都會讓她想起媽媽,陷入回憶大哭一場。
那時她聽說不少人在親人走後能夢到,或者清楚感應到親人真正魂魄離開時候的告彆,於是整天打聽這些玄學的事情,把希望寄托於靠玄學和媽媽再見一麵。
但一天又一天,她每每夢醒,都失望於始終沒有任何超脫現實之外的感應。
那之後她又開始頻繁上墳。
之前她不懂彆人上墳自言自語一堆到底在乾什麼,到後來她寫了很長幾頁信在墳前燒給媽媽,一個人燒紙上香的時候碎碎念不停,她也終於明白彆人在乾這件事情的心情。
她真的不是一個通透的人。但慢慢的一年兩年好幾年,上輩子的十幾年過去,她在不知不覺中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人的意誌力確實挺強大的,一生都在不停的告彆和接納,從一切交集中得到苦痛又用其他一切來治愈。
到這一輩子,她已經可以坦然和耿明豔聊起這些事情。
通透或許隻是時間過的夠久。畢竟人的心可以沉湎於過去,眼睛卻總是要向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