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原本覺得醫生身份也沒什麼關係——大哥畢竟還是他大哥。
但直到開門,真正麵對身為醫生的大哥時,他才感覺到這股海浪般的壓迫感。
他從心底裡不由自主地泛出了畏懼。
就像是生理上自動出現的懼怕反應,像是這具身體本能地在退避。
……像是動物遇上天敵。
那是“學員”身份玩家,麵對“醫生”時擁有的一種天然恐懼。
正是因為這種恐懼,讓他生不起反擊的心思,此時居然隻想逃跑。
怪不得……那個女生玩家會害怕到那種程度。
他僵在原地,看著大哥將他的房間翻了一遍,而後看見大哥的視線對向他。
“沒什麼線索啊。”他的大哥說。
“……啊。”
聽見大哥平靜的語聲,莫言才總算艱難地找回他自己的聲音。
“我已經搜查過了,就一本日記本……”莫言將一本日記本從臨時道具欄拖出來,遞給大哥。
蘇明安翻開日記本——這本日記本和他房間裡的不同,但文字都可以辨認,大致意思是一個被突然抓進來的小孩,想要反抗老師,反抗院長,逃離這裡的記錄。
這個內容太過寬泛,以至於他都沒有收到線索提示。
他將日記本合上,才看見莫言眼巴巴望著他的眼神。
“大哥,我已經看過了,裡麵的東西我都看不懂,鬼畫符一樣……”莫言說。
“你看不懂?”蘇明安打開日記本對著他,莫言依然茫然地搖了搖頭。
蘇明安自己又看了一眼,清清楚楚,沒有任何閱讀障礙。
……奇怪。
明明他現在的san值已經不低了,但居然還是能看懂這種奇異文字。
究竟是他有問題……還是莫言有問題?
他將日記本還給莫言,就要往外走。
“大,大哥你還好吧……”他聽見後麵傳來莫言有些結巴的話語。
“我挺好的。”他很奇怪莫言怎麼會問出這種話。
之前,在發現殺學員可以回複san值後,他在一樓又遇上了一個人,就是那個桃色頭發的女生。
那個女生似乎是出來看動靜的,在開門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神剛好和他對上。
當時,這個女生看起來害怕極了,把門一關,就上了鎖。
蘇明安泯滅開門,剛想問她問題,就看見她見了鬼一般地向外跑,嘴裡還大喊大叫,說他瘋了。
他當時的san值是52,是剛剛好的程度,他不打算上升,也不打算下降,準備一直維持在這個數值。這樣既能看到高san值下看不到的東西,也能維持精神的基本穩定。
他已經不打算主動殺學員了。
……但沒想到,這個女生,她自己找死,還說他瘋了。
可他分明很正常。
在她跑向三號房間後,他隻能跟上去,開門將她殺了。
而後,他看見了也一臉害怕的莫言。
“……我看起來很可怕嗎?”
蘇明安很疑惑。
他自覺和平時沒什麼區彆,但這一個兩個的,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地怕他。
“……”莫言僵在原地,似乎想活躍氣氛地,尷尬地笑了笑:
“啊哈哈哈……”他笑了笑,笑得很僵硬:“是有點……比起白天。”
“大概是醫生身份自帶的,類似於恐懼光環一樣的東西。”蘇明安說。
……他現在的san值足足有62點,怎麼會不正常呢?
比起他,他倒更覺得莫言這些玩家在高壓下變得過於敏感,他們不正常了。
居然說他瘋了……見到他就兔子般地撒腿就跑,還大喊大叫,一副一驚一乍的樣子……瘋的人是他們才對。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應該暴露了。
蘇明安看了一眼旁邊緊閉的一扇扇木門,裡麵寂靜無聲。
……他和莫言在走廊上這樣開著門交流,聲音沒有阻隔,兩旁門內的人應該都聽見了。
他們應該都已經知道他是醫生。
但這沒有關係。
“醫生”隻針對每夜的檔案學員,而其他人,都對他沒有限製,可以自由選擇是否殺死。
而在夜間,醫生似乎擁有極大加成,夜視,手術刀,還有莫言口中反應的,讓學員生不起反抗心思的恐懼光環。
此時的走廊裡,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寂靜。
沒有玩家敢開門,也沒有人敢在房間內出聲。
三號的木門敞開著,燈光泄出一圈。
他轉身,向著走廊深處走去。
而這一次,他沒有再聽見來自身後的挽留聲。
木門始終敞開著,燈光離他一點點遠去,在走上樓梯時,他聽見了一聲沉悶的合門聲響。
他在原地駐足了片刻,而後繼續往上走去。
……
蘇明安原本以為,第六世界不算一個競爭性副本,更傾向於玩家聯合解密,而後聯合力量逃出去的合作副本。
然而,在殺死第一個學員,看見san值上升時,他發現了隱藏在規則之後的深深惡意。
白天的陰間情景,電擊療法,抄寫詭異的清規戒律……正是為了降低玩家的san值。
而當san值被降低,玩家反複出現幻覺時,就想要讓精神快點恢複正常。
而恢複正常,就要殺人。
……殺和他們一樣的學員。
這造成了,在白天,由於白沙校規限製,學員之間和諧相處,就像沒有矛盾一般。
而一到晚上……沒有老師看顧的晚上,醫生出沒的晚上,生死廝殺便不可避免。
醫生要處刑學員,學員也想恢複正常。
而他似乎是因為夏洛陽的那個“精神暗示”,導致他即使san值上升,也依然能看懂那種詭異文字。
……很有意思。
蘇明安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大教室。
地板在他的腳下吱呀作響,身邊是一片寂靜。
而白天空曠的大教室裡,此時正坐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