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真正意義上的陽夏早已不再年輕。
他漂浮在天空中,聽見了係統的語聲。
……
【“親愛的,親愛的冬雪,你聽著。”】
【“你不是時代的犧牲者,也不是無法反抗的暗處身影,你不平庸,你是我最愛的過去。”】
【“冬雪,我會替你走向光明的未來,你隻需要放縱、驕傲、快樂、永遠天真,而後……做你自己。”】
【“你或許將沉浸於過去,但我不舍得毀滅掉你。”】
【“我是陽夏,我也是你,我是成長了的你。”】
【“在成為優秀學員,成功逃離這片無間地獄後,我成為了腦部領域的著名科學家,我的女性身份終於被所有人認可。”】
【“我搗毀了白沙天堂,搗毀了這樣的黑學校。”】
【“我年齡漸長,我成為了老太太。”】
【“而在我過去的回憶裡,你循環著,永遠年輕。”】
【“我逐漸開始後悔,我或許應該將你從中拉出,你不該沉浸在這麼痛苦的回憶裡。”】
【“我回來了,一次又一次,你始終不願意和我逃走。”】
【“你不願意聽我解釋,除非我拿出完全的證據。”】
【“但這一次,我成功了。”】
【“這一次,我希望你能真正逃離出去,做你自己。”】
【“高塔從未倒塌。”】
【“……而我們永遠年輕。”】
……
冬雪一直想要一件禮服,鮮紅的露背禮服。
她想學天鵝舞,但家長一直說她是男生,男生要穿暗色長褲,舞蹈也和學習沒關係。
但現在,借著烈火的反光,她看見了在玻璃牆上,穿著火焰般鮮紅舞裙的自己。
她仿佛看到了在禮堂之下跳著白天鵝的自己。
她看見了她眼底裡的光。
……儘管這裡隻是一片將要被焚燒殆儘的樓閣。
老太太穿著豔紅禮服,搽著唇紅。
她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冬雪。”
冬雪的身子猛地一激靈。
在再度找回她自己的聲音時,她發現她的聲音啞得嚇人:
“陽夏,歡迎回來。”她說。
血紅的視野之中,她看見老去的自己,在笑。
“冬雪,先前我總是勸你成熟,但我後來發現,成年人,或許也該保留自己的一份純真。”老太太輕聲說:
“我們並非要逆著社會的潮流而行,也不是什麼被壓抑了的異類。”
“……冬雪,我們依然要自由而有尊嚴地行到最後。”
“我逐漸長大,變老,我年華不再,我成為了老太太。”
“我成為了腦部領域的科學家,我的女性身份被所有人認可。”
“我選擇回來,搗毀了這樣的黑學校。”
“我長大了,可我並不後悔。”
“我這一生沒有丈夫,將一生都奉獻給了社會和國家。但我並不覺得缺少什麼。”
“我的學生們很聽話,也很尊敬我,他們會送我喜歡的紅玫瑰和低脂酸奶,會在節假日的時候照顧我,也會每年給祝壽。”
“一個喪母的小夥子,很年輕,他叫我老師媽媽。”
“我聽了,覺得很感動。”
“冬雪,人不是需要愛情才能活著,而需要信仰。”
“——而有時候,愛自己,就是一種誌高的信仰。”
“冬雪。”
“我愛你。”
冬雪捂著嘴唇。
淚水不斷從她的眼角流下,她紅舞裙的肩帶在顫抖,她黏膩在一起的黑發在顫抖,她的眼神也如同大海粼光般在顫抖。
這個回應。
她幾乎等了一輩子。
玻璃對麵的她,還在繼續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長大後的她,如一瓶剛開封的葡萄酒,有著透人心脾的香氣與魅力,當那股酒液漸漸滲透到人心底裡去時……便醞釀出一股灼人,且積蓄已久的苦味來。
悵然若失。
“其實母親一直想救我們。”老太太輕聲說:“……她先前隻是不理解。”
“而當我將一切事情都攤在他們麵前時,她竟然對我跪下,懺悔。”
“她說她差點就丟了我。”
“我們的母親也很偉大,她雖是一個急於抱孫子的單親媽媽,知道了我的改變後也不再反對,她帶頭搗毀了實驗室。”
“——你知道嗎?我聽見她叫我女兒。”
說出這話時,老太太眼中的光采,如同海上潮生。
對於她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肯定。
“冬雪,我以前會想,我這種一生下來就性彆認知錯誤,成為異類的人,一輩子有什麼意義。”
“但後來,我逐漸明白,即使一個再差勁,在沒用的東西,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會擁有痕跡。”
“有的人——或許會成為了誰眼中的投影,成了無法反抗的暗處身影,他們深陷名為“優秀”的陷阱,再也無法回頭。”
“但教育,從來都是一束光,彙聚為了另一束光。”
“我看見了遼闊的世界,與高塔之後的光。”
“因為我已明白,無論如何,是被製度舍棄的廢物也好,是不正常的異類也好,是不配被同齡人接受的存在也好——我們都要自由而有尊嚴地行至最後。”
“你應當記著,你是自己人生舞台上的主演,是畫中最亮的顏色。”
“你應當記著,你是飛翔的雛鳥,是閃耀的星子,是光輝的未來。”
“【——你記著,你擁有遼闊的天空與大海,你筆下有遇難的礦工,血淋淋的真相,你關心糧食和蔬菜,你眼中有對世事的不平與憤慨】。”
“你要記著,冬雪,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因為有些東西。”
“從來不是為了【有意義】而存在著的。”
“【我們從來不是誰的陰影】。”
“【我們永遠擁有不後悔的選擇權利】。”
……
“【……而我努力過完了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