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全身鮮血的朵雅擠入了核心圈。
她所在的居民層已是一片亂象,比起之前要顯得鬆散很多,畢竟死了很多人。
她現在的重心已經不放在管理他們之上,居民們已經起到了足夠吸引火力的作用,現在更多靠的是魂獵的防禦。
“前麵,我聽不到卡洛查的動靜了!”她指了指她掛著的擴音器和耳麥,滿臉焦急。
她已經注意到,最前方,那個沉默寡言的魂獵部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的海妖群中。
“我懷疑他是掉隊了,或是奔跑速度慢了,混進人群中了,以他的實力,應該不會戰死在剛剛的路上……現在路程也近了,一切都很好,我們是不是該修整一下,在隊伍中找找……”朵雅滿臉焦急。
蘇明安看了她一眼。
他握住臉側的擴音器,將擴音的那一邊靠近自己的嘴。
“繼續前進,不許停留。”他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在一片廝殺聲中卻格外明顯,在傳出去之後,那原本有些停滯的隊伍立刻加快了速度。
“蘇凜——你——”朵雅連“大人”的敬畏都丟了。
“卡洛查死了。”蘇明安回答她。
她那漲得潮紅的臉一滯,而後,崩潰和不可置信,同時浮現在她的眼中。
一滴極快的淚水從她的眼角垂落,很快掉落在鋪滿鮮血的橋梁之上。
“在這種情況中,再強大的人,也可能被冷不防的攻擊殺死。”蘇明安說。就在五分鐘前,他親眼看見卡洛查因為衝得太快,被三隻海妖咬住了後脖頸。
哪怕卡洛查是有一千多戰鬥力的部長,能夠瞬間殺死麵前的十數隻海妖,在致命點驟然被攻擊時,他也無法挽回自己流逝的生命。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儘快,如果你再死去,我們的戰線會近一步被縮減。”蘇明安移開擴音器。…
每一個高戰力者,都是維持這道防線的一塊磚。
一旦其中有人死亡,就必須有其他的磚用生命填補,或是直接壓縮防線,讓危險近一步逼近。
卡洛查已經死了,連S級魂獵艾德都不見身影,不能讓朵雅再因為失神而死了。
如果整支隊伍因為尋找誰在這裡停步,那更是愚蠢的行為,隻會使得這場廝殺持續更久。
人力有時儘。
時間拉的越長,填上去的,不是什麼輕巧的東西,是沉甸甸的生命。
蘇明安知道,身為指揮者,他可以在戰爭前投入狂熱,用自己緒引動他人的熱血。但在戰時,他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
一些人是不能死的,一些人是可以死的,而一些人,他們是必須要死的。
因為在這場戰爭中,指揮者隻會有一個目標,就是勝利。
他先天性的職責,便是引導他們的動向,安排他們的結局,犧牲該犧牲的,保下該保下的,讓整支隊伍得以在災難中延續。
如果因為心軟,就偏移了原本的抉擇,那這不叫感性。
叫失責。
叫瀆職。
是不顧所有人生命,拖著所有人去死。
而此時,一直跟在旁邊,法力已經將近耗儘的影,身子忽然一晃。
一道比平常更強大,身形更凝實的變異海妖,猛地拽住了他的腿,在巨大的力量差下,影直接被這一下拉倒,順著旁邊的橋梁掉了下去!
“——琥珀!”
還沒離開的朵雅看見了這一幕,她一張滿是血痕的臉差點悲傷到變形。
影被這一下拽走,臉上倒是沒什麼驚慌的表情,在下墜之時,他還朝著橋麵上的朵雅一笑。
“再見了,朵雅大媽。”他笑得很自然,像沒意識到掉下去必然會死一般。
很快,無儘的海妖,便如瘋了般地撲了上來,期間連兩秒時間都沒有,瞬間隔絕了朵雅向下往的視線。
“琥珀啊——救救琥珀啊!他是魂獵首領,是強大的對敵力量啊——”
朵雅的眼淚飆射而出,她一劍砍翻旁邊的海妖,一邊朝著蘇明安高聲懇求,漂亮的五官幾乎扭曲成一團。
“蘇凜大人,救救他啊——你可以救下他的不是嗎——你可以——”
滿臉淚痕,哭得極其狼狽的她,對上了蘇明安一雙近乎漠然的眼睛。
影的法力值已經耗完,速度和體力也漸漸跟不上隊伍。就算影不死,蘇明安也不會再去管他的死活,現下對他而言正好。
這隻是個技能而已,是他通關的助力,死了還可以再召,他不至於分不清主次。就連他自己都可以為了通關而死上無數次,更彆說影了。
在戰鬥中死亡,本就理所應當。
但朵雅不知道,她隻覺得蘇凜隨便就放棄了一個魂獵的首領,甚至,在耽誤的這段時間裡,隊伍已經繼續前行,影下墜的位置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
她正想說話,卻看見正在奔跑著的蘇凜全身一震,眼中顯現出極為明顯的痛苦,像是被人狠狠砍了一刀般。
血絲漲紅在他的眼裡,他的全身生理性地顫抖,險些在奔跑中滑倒。
分身死亡,本體同步傳導痛苦。
影死亡的痛苦,他自己也在承受。
這一刻,操控著這隊人命運的他,忽然想起了他曾經唾棄的鬱金香公主,對他說過的話。
……
【蘇凜,你看過的悲劇太少了,你並不理解我所做過的一切。】
【普拉亞的形勢並不寬裕,所有的戰鬥,都是必要的戰鬥,一旦避免其中一場,隻會用更多的犧牲去填。】
【他們的死亡不得毫無意義。】
【因為根本就沒有,可以靠‘不犧牲’而讓所有人都幸福的辦法。】
……
【我統帥他們。】
【我細心安排他們每一個人的結局。】
【隻有這樣——所有人才能為了一個明天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