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世界·250服】諾爾在街邊踱著步,望著一直【無人接聽】的通訊麵板,有些擔心。
……蘇明安一直不接他的通訊。
按理來說,這不是對方的睡眠時間。為什麼會一直不接通訊?
諾爾緊張了很久,從下午等到了傍晚,才終於收到了對方的答複,讓他傳送進個人空間。
他選擇同意,白光一閃,他傳送到了蘇明安的個人空間中。。
這裡簡直簡樸到了極致,單調的木桌板、窄小的單人床、幾乎擠不下腳的地麵…
……還有坐在床上,低著頭的蘇明安。
“蘇明安?”諾爾突然發現桌上有幾管針劑。
針管呈鮮紅色,裡麵還殘留著點血一般的液體,像是才注射過。諾爾的神情頓時緊張起來,他意識到這是蘇明安之前說的精神穩定藥劑。
“…你沒事吧。”諾爾立刻蹲下身,直視蘇明安的雙眼。
他看見一雙平靜的雙眼。
沒有波瀾,沒有悲傷,沒有痛苦,沒有一絲一毫負麵的情緒。
他聽到蘇明安很淡的聲音。
“…我很好。”蘇明安說:“藥劑很有效…我感覺身體很輕鬆。”
“怎麼了?下午發生了什麼?”諾爾感覺不對。
蘇明安伸出手,將用完的針劑,一管一管丟進廢棄桶裡。
廢棄桶有自動清理垃圾的功效,在他扔完針劑後,又變得整潔如新。
他怔怔注視著在桶中消失的針劑,想起了剛剛看到的東西。
【世界的真相】。
小娜……或者說她背後的存在,給他看了一場……幻境。
很真實的幻境,像是再現了過去發生過的事。
在世界遊戲開始的那一刻,
在城市靜止,行人靜止,他走出咖啡廳的那一刻,
畫麵轉換了。
那一刻一一他看見了千瘡百孔,如同末日廢墟般的翟星。
城市的車水馬龍在遊戲開始的那一刻靜止,就像美好的幻覺突然消失了,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末世廢墟的景象。
剩餘的,本該被暫停時間的,沒被選入遊戲的六十億人,根本不見蹤影。
……就像他推翻阻礙他們已久的黑牆,卻發現外麵什麼也沒有。翟星變得空蕩蕩的,哪怕世界遊戲結束,上麵也再也沒有人。
就好像一一世界遊戲或許已經舉辦過不止一次,而他們是第七批參與者。
先前的前六批人,那六十億人…都不在了,已經因為前六次世界遊戲的進度條未達標而全體毀滅。
他頓時被這個猜測驚得全身發抖,那時,小娜出現在他身邊,輕聲對他低語一
“…這樣也挺好的,對吧?“
“就算隻成為十億人的神明,你也會覺得很有意思吧?除去那已經失敗的六十億人,你們或許是第一批能夠成功的呢……?“
小娜的語聲很低,那雙漂亮的纖長眼睛裡,卻透著一股觀察的專注。
見此,蘇明安立刻選擇了回檔。
他極度恐懼的姿態已經被主辦方看到,他絕不能留下隱患。
在他回檔後,他平複好心情,做好了再看一次那種末日景象的準備,才再度應小娜的約,被傳送到那片虛空。…
——但那時,他卻發現畫麵變了。
不再是“六十億人消失,翟星變成末日”的景象。而變成了“翟星升維,所有人銳變為高維生物,開始彼此紛爭、廝殺、最後全軍覆沒”的景象。
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他注意到小娜就漂浮在虛空的不遠處,專注地觀察著他。
見此,他再度回檔。
第三次回檔,他應約來到這裡,看到的,果然又是另一個畫麵。
按道理來說,【世界的真相】隻有一個。真相就是真相,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個真相,有的還會截然相反?
他每一次回檔,看到的【世界的真相】都不一樣。
……除非,這些不是真相,隻是幻象。
不然在不同周目,他不會看到不同的“真相”。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
——小娜這是在玩一場【薛定諤的貓】。
即一隻貓被封在一個有毒藥的密室裡,如果原子核衰變,釋放出毒藥瓶裡的氰化物氣體,貓會死。
而原子核的衰變是隨機事件—一所以,貓會一直處於一種活與不活的疊加態。隻有在揭開蓋子的一瞬間,才能準確地知道貓是死是活。
揭開蓋子,是一種【決定】態,而非單純的【觀察】態一一人們是否去揭開蓋子去看,會決定貓的生死,改變貓的狀態。
所以,在他步入那片虛空,觀測到所謂【世界的真相】之前,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不確定的。它會根據他不同回檔間細微的差彆,如步幅的差彆,行走的速度,甚至呼吸的次數等等變量,自動生成一個結局。如同映射函數。
因此,他每周目看到的畫麵都是不一樣的。
它與真假無關,也不是什麼真相,隻是自動生成的畫麵。
而小娜,就可以通過觀察他是否對這種變化感到意外,而判斷他是否擁有類似【預言】、【推演】或【回檔】一類超規格之外的能力。
……這讓他感到恐慌。
她在用這種辦法試探他。
她在跨越時間線,跨越世界線,用他可能存在的態度的細微不對勁,來試探他。
小娜的這種試探方式,和諾爾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小娜的這種意圖隻是蘇明安的猜測,但這個猜測哪怕隻有一丁點的可能性是真的……
”一一蘇明安,蘇明安?”
諾爾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抬起頭。
他的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他這一周目看到的所謂【世界的真相】,是“榜前玩家全盤崩潰,人類進度條無法達標”的景象。所以,他現在展現出的慌亂、恐懼等情緒…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正好與他此時的真實心境所貼合。
應該不會暴露“他擁有回檔,所以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的真相】”的事情。
上一周目,他看到的是“人類最後積分達標,而主辦方對人類無比友善,甚至老板兔是為了拯救人類而來”的【世界的真相】。這種積極的“真相”,肯定和他恐慌的真實情緒不匹配,很容易暴露他擁有超規格能力的事情。…
但現在應該沒事了。
他回檔了六次,看穿了小娜的意圖,偽裝出了一個沒有異常的他。
他微微垂頭,居然開始感到惡心。
他不由自主彎著腰,手撐在床邊乾嘔了幾聲,突然意識到這是精神穩定藥劑的不良反應。他短時間內用藥太猛了,身體還沒適應過來。
“咳,咳咳…嘔…“
劇烈的眩暈感,開始衝擊他的頭腦,他低著頭,身體前傾,壓著胸腹位置,儘力緩解這種惡心感。
在乾嘔的同時,他的心裡,居然冒出一種想法一他現在的情緒還挺到位,很符合看過剛剛負麵的【世界的真相】的狀態,應該不會露陷。
明明腦子一團混亂,身體上也極度不適,居然還能根據小娜可能存在的設局,故意裝出這副模樣來…
這算是一種本能嗎?
……挺可笑的本能。
諾爾立刻幫忙拍他的背。
“蘇明安,你的精神狀態,也和我一樣了嗎?”諾爾說:“你的情況,明明比我更嚴重,之前還說沒問題…
“彆拍了。”蘇明安說。
想吐的人根本不能被拍背,諾爾還在那狂拍,他現在硬生生被拍得想吐。
諾爾立刻收手,像被燙到了一樣,神情有些尷尬。
“你下午經曆了什麼?”諾爾收回手,思考片刻:“你也被主辦方邀請去一個地方了?“
諾爾知道,有很多特殊身份的玩家,都被主辦方邀請去過一個地方。他自己前幾天也才去過。
但在離開那個地方前,他們簽訂了協議,不能泄露他們看到了什麼,隻要試圖泄露,語聲就會被自動消音。
現在看蘇明安的情況,諾爾覺得,蘇明安或許是被邀請去過那個地方了。
蘇明安喘了口氣。
“是的。”他說。
他懷疑,他和諾爾等人去的地方,並不是同一個地方。
但他可以猜測——這應該是主辦方對人類的一次分化行動。比如,誘惑愛德華成為特殊身份者。比如,勸說諾爾擁抱高維,徹底放棄人類。或者,拿複活妹妹作誘惑,勸說水島川空放棄完美通關等等。
主辦方並不能直接插手遊戲,也不能強行乾涉玩家的任何行為。
所以,它們極其善於通過其他手段,來分化人類。
…比如,給你製造一個所謂“真相”的幻象,擊潰你的理想。
……比如,邀請特殊玩家去一個地方,從言語上進行誘惑,從人性的弱點上進行針對。
越來越難了。
……太難了。
蘇明安早就知道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所以他才會堅持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