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節排列完畢的這一刻,由鮮紅與金黃構成的,猶如巨浪般的光輝,在這一瞬間扶搖而上,直衝天際,完全沒入夜空之中。
它還在不斷地上升,上升。一瞬間驅散了夜色與烏雲,猶如升起了一個熾烈的巨大的太陽。
“滴——滴——滴!”
劇烈的警戒聲驟然響起,高空的光芒反射而下,如同穹頂之上灑落的金光照亮整片山穀,黎明係統像是活了一般劇烈地膨脹。
戰場上的人們抬起頭,震撼地看著這黑夜頃刻間變為白晝的一幕。黎明的光輝金燦燦地灑在每一個人染血的肩頭,如同為他們披上一件金色的戰衣。…
蘇凜高高抬起頭,他正身披萬丈霞光。
城市之間,人們跑出家門,驚歎地看著這奇跡般的一幕。運載著資源的卡車反著光,照得滿城上下都在發亮。
“肯定是城主做的……”
他們交頭接耳,雀躍歡呼。
血潭邊,即將死去的少女睜大雙眼,她突然發現身體好輕,仿佛靈魂被抬入了另一個維度。
“……”她睜著眼,注視著朝她覆蓋而下的世界薄膜。
……
大自然的時間在這一刻傾倒。
日光般湧動的紋路鋪灑,仿佛在世界之上投射出一道映射的、虛幻的鏡麵。
數不清的0與1隨之閃爍,像是交疊的重影一般向著天地下壓,覆蓋一層透明的薄膜。
猶如一道保護層,它壓上了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所有預構程序被迫清零,哪怕發動核爆,神之城也需要至少數十個小時的程序重構時間。
那光芒萬丈的黎明,構造了一個短暫的,平靜祥和的世界,人們呆立在原地,連戰場的戰火都在這一刻平息。
“嘩啦——!”
光輝灑上他們疲憊的臉頰,猶如母親柔軟的手撫摸著他們。被缺失病折磨的人恢複了清醒,落下眼淚。
這猶如神話,猶如史詩的一幕,記載於人們的鏡頭與口耳之中,成為“黎明之戰”的傳說。
光耀世間,天地通明。
“……”
北利瑟爾的臉頰漲得通紅,全身都在顫抖。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這是動態密碼,這個入侵者怎麼可能知道密碼——
“你。”北利瑟爾指著諾爾:“你不可能知道密碼……有幾位密碼隻能在未來獲得……”
諾爾輕輕笑了。
他美麗的金發被風吹得散亂,像黃金的液體緩慢地流動;長袍於身後高高揚起,像天使的羽翼優雅地散逸。
他貼近那些繽紛的班駁,任由幾點色彩旋轉著落於他的歌聲之間。
“如果濃霧會將白晝都籠罩,漫天酸雨侵蝕著烏托邦,
“我能不能夠成為自己向往的人,繼續開鑿直到再遇見曙光……
他對上蘇明安的視線。
二人視線交彙了一瞬,又很快移開,宛如蜻蜓點水。
彈幕在直播間瘋狂地閃動,沒人知道諾爾為什麼會知曉足足五位的密碼: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諾爾沒有任何理由知道這五位密碼,瘋了!都瘋了!這是未來的密碼,他不可能憑運氣猜出來!】
【到底是什麼情況?有我們看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怎麼可能!我們時時刻刻盯著他們!】
【等等,難道……難道諾爾他……】
有人意識到了一點。
【諾爾擁有我們看不到的能力!他是規則的違反人,他開了掛!!五位密碼的組合以億計算,這已經不能用預知力來解釋了!】
【是看破未來!還是回溯時間?還是回檔?】…
【主辦方不是說世界遊戲絕對公平嗎?】
【有違反規則的人出現了!】
【上帝啊……】
【……】
“我害怕,我懼怕,我畏縮,還膽寒……”
“然而我,還希望,還希望……”
諾爾張開雙臂唱著歌,笑得純然至極,像一張白紙。
數不清的言論在二人的直播間瘋狂上滑,雪花般閃過,一秒飛過數十萬條內容。直播間已經不可被關閉,也許是主辦方的手筆。
“嘩啦啦——”
這一瞬間,山穀突然仿佛浸潤在深海渾濁的光線之中,人們像是被蜂蜜黏住了的昆蟲。
數道血色的暗沉身影,帶著模糊不清的天平圖案鬼影一般遊動,倏然地,詭異地,猶如粘稠的鮮血從山壁上滑落,直至黏膩的觸感觸到人們腳邊。祂們如此幽深地——凝視著最中央的諾爾。
……來了嗎?
深海一般的重壓落上了蘇明安的脊背,身形像是凍僵般難以行動。不知多少道尖銳而淩厲的目光盯上了他們二人,像是在刮擦著他的脊背。
他知道,在輸入密碼的這一刻,必然會引來“祂們”。
“……”
諾爾站在原地,麵前是啟動成功的黎明係統。他坦然地麵對著這些晦澀的血影,脊背挺直。
猶如雷霆般隆隆的聲音響起,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碾壓諾爾的頭顱。那聲音帶著雄渾的力量,猶如巨山一般厚重。粘稠鮮血般數不清的血影包圍了諾爾。
在熱度飆升到上億的直播間中,人類聽到了血影們猶如大提琴般低啞的聲音。
聲音中,明明沒有確切的文字,話語含義卻植入了每一個人腦海裡:
……
【——人類種玩家諾爾·阿金妮。根據現有條件,你不可能知道這一序列的黎明密碼。】
【——你擁有超出【規則】之外的權柄,諾爾·阿金妮。】
……
這聲音如同審判,敲擊在聆聽者的靈魂之上。
是主辦方。
……
蘇明安預料到了如今的一幕。
他很早就摸清楚了主辦方的底線——超越遊戲的死亡回檔權柄,是主辦方無法忍受的存在。他決不能觸犯這個底線——比如主動暴露自己擁有死亡回檔。
他可以表露出極強的預知力,可以表現出如同預言家般的敏銳度,但絕不能開口說:“我有死亡回檔,我告訴你一個信息……”這樣的話。
一旦暴露出這樣的信息,就等於在打【規則】的臉。【規則】是絕對不能違反的東西。
可以擦邊,說意義模糊不清的“下一次”,可以引人懷疑,但絕對不能自我實錘。
否則,一旦他率先違反【規則】,主辦方很有可能同時打破【不許對玩家出手】的規則,在他回檔前禁錮他。
但問題來了。
一旦輸入黎明密碼,就必然會暴露這種權柄,因為無論如何蘇明安也不可能猜出五位密碼,任何理由都講不通,這根本無法用“敏銳度”“預知力”等理由來解釋。…
而諾爾創造暗語,最終、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就是——
……
與蘇明安互穿身份。
……
由本沒有死亡回檔權能的諾爾·阿金妮,去成為這個明麵上的“死亡回檔者”。
就算被針對,被針對的人也隻會是諾爾。就算被規則毀滅,死去的也是諾爾,蘇明安依然能夠回檔再想辦法,不至於雙輸。即使主辦方仍然猜到真正的權柄者是蘇明安,但祂們隻要無法實錘,二人就能把這個輪轉配合下去。
【規則】是永恒束縛祂們的枷鎖。
諾爾選擇了成為這個站在台麵上的,最危險的人。
在聽到蘇明安稱呼他“諾爾·阿金妮”的那一刻,諾爾揭開了自己深埋已久的“最後一層心理暗示”,將自己送上了最後的祭台。
蘇明安注視著被血影重重包圍的諾爾,想起了諾爾上一周目隱喻的話。
……
【蘇明安,我一直渴望成為有價值的人,無論是探尋新世界的奧秘,還是幫助孩子們。我希望我對於他人而言,是一輪太陽。】
【而你可以在太陽的背後棲息。】
【為了下一次,下下一次,或是……某一次的周目……我希望看到你越來越多的笑容,還有孩子們越來越多的笑容。】
【我可以為你直麵來自觀眾的猜忌、質疑,和來自其他玩家的嫉妒。】
【我可以為你承擔一切來自主辦方的針對、怒火,和副本難度的劇烈提升。】
【……】
【我可以偽裝成這個“被選中者”,蘇明安。】
……
麵對層層疊疊如同惡魂一樣的血影的質問,諾爾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
細碎的光影在他食指間散落、晃動,宛如精靈在親吻他的皮膚。他身為人類纖弱的軀體與這浩瀚的血影相比,猶如微末一般渺小。
億萬觀眾的視線聚焦此刻,震碎他們三觀的權柄能力浮出水麵,持有者是榜二玩家——【諾爾·阿金妮】。
最聰慧的冒險家,最冷靜的冒險家,最無畏的冒險家,最勇敢的冒險家。
一個大膽的賭徒,一個瘋狂又理智的探險者。
一隻撲向自由的金色飛鳥,高居於高天之上永不下墜。
黎明係統的金紅光輝衝天而起,諾爾沐浴在瑰麗的天穹之下,宛如永沐神光。
“噓……”
麵對這些生命層次遠勝於他的高維生物,他的食指抵住唇瓣,示意祂們安靜。
仿佛在與命運宣戰,語氣間擁有堅不可摧的勇氣、孤注一擲的瘋狂。
他笑著說:
“神明們啊,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
“能等我,唱完這一首歌嗎?”
……
……
【“蘇明安,我已經失去了全部完美通關的資格,所以我會托舉著你升上天空。”】
【“隻有這樣,”】
【“才能讓擁有神明般的時間權柄,唯一真正意義上能與高維抗衡的‘第一玩家’,踏入一個嶄新的、不存在死局的新世界。”】
【……】
【我是唯一知道你死亡回檔的人。】
……
……
【——所以我會高高舉起你的。蘇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