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對……不起,拜托您……彆讓我的媽媽和外婆……知道我的死訊……”
“藍色的玫瑰花……真好看啊,盟主。我的妻子一直很喜歡,戰爭結束後,您能……幫我帶給她嗎……”
“歌謠、畫作、文學……我依然祈盼著想要留住它們,教給孩子們。可是……憑我……已經做不到了……咳,咳咳咳……但是,除了我以外……會有人……去……做的。那樣,那樣就好……”
“盟主,你要……活下去……玻璃瓶……星辰……活下去……”
“……”
無數聲音回蕩在他的腦中,愈發模糊不清。
他有時候會恍惚地抬起頭,覺得自己是否已經死去?如今隻是一條遊蕩在世間聆聽遺憾的亡靈?
他有時候會突然對著鏡子嘔吐,仿佛鏡子中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具滿臉鮮血、刀傷、劍傷、彈痕與燒傷的屍體。
……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
……還是說注定是無望的反抗?
以人類之身違抗神靈……這是何等的不自量力,又是何等的……勇敢。
以渺小挑戰闊遠,以卑微戰勝至高。
他擦拭著鏡麵,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四十四人堆積在他身上的屍骨,他們低著頭,正在與他緊緊相擁。
承載了他們的記憶,他時常會忘了自己是誰——有時他會覺得自己是正在研究特效藥的醫生蒂娜,捂著左胸口的玻璃瓶拚命奔跑。有時他覺得自己正背著一背包畫紙,在寒風凜冽的路上禹禹前行。
有時他會眷戀起紅燒排骨的味道,望著桌上的菜碟,他總會在記憶裡找到一位會做紅燒排骨和雞湯的媽媽。有時他又會下意識泡一杯帶著枸杞的熱水,一邊想著一位與他素未相識的老班長,一邊喝下去。
——仿佛,他從此活成了他們。
前人並未死去,而是於他的身上長生。
他曾在一本未被焚毀的書上看過中世紀獵巫的瘋狂。說女巫會在遙遠的地方保存著火種,等待人們去取。
而他活成了女巫。
“盟主,你看你,黑眼圈又變重了。昨夜沒有好好睡覺吧……雖然知道您需要聯絡各大軍隊,但要記得按時吃飯,按時休息……”
瑪莎(Martha)是一位老太太,她是唐的祖母。在戰爭發起的第一天,她就趕來了唐的身邊。她時常會笑眯眯地望著操練的年輕人們,給他們做熱乎乎的麵餅,揮手與他們道彆。
她也會在深夜走入唐的房間,為他蓋上被子。唐會與她聊最近的痛苦,而她微笑聽著,是一位耐心的傾聽者。
蘇世澤也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藥物研究員——
當世最有名的神秘學家,
蘇黎先女士。
隨著戰爭進程的推移,被卷入戰爭的人越來越多。人們被“挽救人類曆史”的口號所喚醒,他們也試圖——留住人類的曆史。
——如果人類還有反抗的機會,那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