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十七章 “他曾與誰許下約定”(2 / 2)

宛如一條無法跨越的深淵,在他們之間生生隔開。即使眼神無比相似,彼此卻無法說服彼此。“非要……這樣嗎。”她的眼中已經隱有淚光。

她終於深深地意識到了眼前人的固執與堅持。他並不是那種親友相勸,就會改變想法的人。阻止他前進的唯一方法——隻能告知他“預言石壁會導致世界大回檔”,但唯獨這一條她不能說出口。

她把千般難、萬般苦擺在他麵前,告訴他走到預言石壁前,會有多麼多麼恐怖的結局。她編織謊言,想嚇退他。

她的謊言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什麼“走到預言石壁前就會受到烈火燒灼,全身骨骼都會燒儘”,什麼“會經受千針穿刺之苦,精神也會飽受折磨”……但他僅僅隻是聽著,臉色平靜地聽著。

“我知道了。”他說:“謝謝你。”

——即使是這樣恐怖的謊言,也沒有使他退卻。她看到他的眼神依然熠熠生輝。

朝顏張了張嘴,千般萬般的話語停滯在她的喉嚨,她無法再多說一個字了。

——她的謊言,她的阻攔,她刷他好感的舉動,統統沒能征服他。

他心中的堅持與強烈的願景,就像一把鋒利的刀,隔在了他們之間。就算她試圖擁抱他,也隻會被冰冷的刀鋒割得越發疼痛。

於是,這一次,她依舊沒能成功阻止他。

她緩緩地鬆開手,像是放飛了一隻輕盈的蝴蝶紙鳶。在青年從未變過的神情麵前,她輕輕地、低沉地,從喉嚨裡發出嘶啞的笑聲。

“我知道了。”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還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費解地望著她,她知道——她大概被認成是精神狀態不正常的類型了。因她莫名其妙地發笑,莫名其妙地說出些很多謎語的話,莫名其妙地編織了許多謊言。是啊,她是個瘋子,一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瘋子,是一個令人痛恨的謎語人——她到底為什麼要經受這麼多的苦,陪在他身邊?她到底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火焰灼身之苦,為他擊敗海邊的觸須怪物?

瘋子哪有那麼多理由?

瘋子隻是為了拯救世界,無法顧及其他理性緣由。於是在人們眼裡……“瘋子”成為了瘋子啊。

你怎麼能要求一個眼裡隻有世界的瘋子——做出多麼完美的行為,說出多麼完美的勸慰,做出多麼理性的決定?

朝顏捂住臉,她感到自己的臉頰都在滋滋發燙。

——然而她此時抬眼,躍過他肩頭看到的緩緩升起的朝霞,卻又是那麼純淨。一縷一縷地光輝灑在他們身上,他背後的地平線躍升出明亮的色澤,就連他微微翹起的黑發都卷著毛絨絨的白邊。

青年的眼皮圍攏在輕柔的朝霞之下,微微顫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翼,即使他的眼中有著費解與迷茫,眼瞳深處卻是明亮的。

“抱歉,朝顏。”即使這樣,他依然在安慰她。明明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狂笑,但他還是會安慰她。

她隻是把手捂在臉上,掩飾住自己即將轉為哭泣的、癲狂的、悲傷的、令人苦痛的、令人絕望的——笑容。

她知道他將再度墜入輪回的深淵。

她知道他又會忘記這一切。

他不會知道自己已經經曆了整整三次世界大回檔。

他也不會知道自己即將開啟第四次世界大回檔。

她笑著,擁抱了一下他。她無法遏製住自己瘋狂的笑容,就像她終於明白了她不可能阻止他。

然後她目視著他前往了那座純白的聖城,像目送一隻撲火的、翅翼殘缺的蝴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近乎癲狂的笑聲響在青年身後。

火焰燒儘,入夢之蝶輪轉於莫比烏斯環。

時間回溯,827年2月3日。

……

他曾與誰目光相接,又曾與誰擦肩而過?

——他曾與誰許下過約定,又曾與誰彼此相擁過?

目睹者記得這一切。

可她不能說。

……

接下來的幾個周目,就像是無限輪轉的噩夢。

她曾拉起軍隊,想與神靈抗爭,讓這種世界大回檔停下,但她失敗了。軍隊被殺儘,人們把她送上了火刑架,高呼她是魔女。

熾烈的、疼痛的火焰啊……尚不及她內心絕望的千分之一。

她曾與蕭景三、離明月組成聯盟,希望他們阻止蘇明安,但最終蘇明安憑借自己一個人就走到了預言石壁前。

蘇明安也曾失誤過,他有時會被神靈種下控製印記。當她帶著他在大雨中逃離,他總會痛苦地揪著她的衣領,全身都緊緊繃著。

“疼嗎?”朝顏低聲說。

“……神靈可能想要我忍受不了痛苦,逼我自儘觸發小蘇回檔,然後祂就能堵住我……”蘇明安喘著氣。

他們的身後總是跟著龐大的追兵,有時是聖盟軍,有時是蒸汽時代的軍隊,有時是水島川空和青鳥的親衛軍。舉世皆敵之下,唯有她緊緊抱著他,帶他奔跑在雨中。

掠過高樓、掠過雲霧、掠過棲息在鐘樓上的白鴿與黑鴉,掠過一切的斥責與罵名——

每一次當他走到絕境,陪伴在他身邊的大概率是她。

“……抱歉。”她無法分擔他的痛苦,於是她隻能看見他一次又一次疼到昏迷,甚至生生疼痛至死。

隨後,他被神靈抓獲。很快世界重置,再度回到827年2月3日。於是朝顏後來學會了“共享疼痛”的符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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