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高高聳立的銀杏樹,金黃的葉片就如同蝴蝶,一寸一寸飛舞。
越來越多的魂靈聚集在他的身邊,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覺。
如果相信童話,
或許相信他們是真的吧。
“長官,再見。”
白發蒼蒼的森·凱爾斯蒂亞,露出了笑容。
“領主,再見。”
麵目仍然年輕的夏晟,朝蘇明安敬禮作彆。
“城主,再見。我要去找緋絲媽媽了。”
曜文朝他揮手。
“不知道姓名的你……再見。”
米色長發的特雷蒂亞,眷戀地望著他的身影。她抿了抿紅唇,很快笑了。
“蘇明安,再見。”
小北終於承認了他的姓名。
“爺爺,再見。”
金發的小少年高聲喊道:
“城邦原來真的有春天,我看到了,你沒有騙我——這真是最美的春天。如果有來生,爺爺,我們一起騎摩托,去看海鳥,去看花吧。”
“小帥,再見啦。”
戴著妖狐麵具的少女,揮了揮滿載絡子的手,臉上依然帶著狡黠的微笑:
“這一回沒有下次‘再見’了,記住我的樣子,好嗎?”
“再見。”
“再見。”
“再見……”
蘇明安努力而笨拙地回憶著他們的模樣,伴隨著他一點一滴的記起,那些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很快重現在他的眼前。
圍繞著他的人越來越多,陽光穿透他們透明的身軀。他們帶著笑容,與他作彆,仿佛一場盛大的宴會。
他們稱呼著不同的稱謂,用著不同的作彆詞,與他進行最後的告彆。
他們所呈現的形象,無一例外,都是人生中最為光輝耀眼的時刻,也是蘇明安記憶裡最深刻的那一瞬間。
就在那生與死的一瞬間——
蘇明安永遠地記住了他們。
“……”
最後,一個白發的青年,輕輕擁抱了一下他。
“雖然等了很久,可是春天很好看,所以沒關係。”
白發青年對他笑了。
“太好了。”
“遇見你真是太好了,路維斯。”
“如果有來生,下一輩子,還想遇見你。”
蘇明安怔怔凝視著他的眼睛。
也許過了很久,
又也許隻是一瞬。
所有紛雜的聲音,突然像是驟然失去了聽覺一般消散。
蘇明安的靈魂傳來清晰的灼燒感,痛覺像是肆意生長的枝葉,在他的感觸之中遊走。
….
法力值耗儘,傀儡絲斷裂,他的靈魂不受控製地向下墜落,即將回到那具已經被燒死的軀體之中。屆時,等待他的,就是完全死亡,意識轉移到分身之上。
無窮無儘的陽光自天際而下,仿佛茫茫的海洋。
他在天際墜落,宛如一隻沉底的鯨。
一條條逝去的靈魂與他擦肩而過,他們朝他揮手作彆,像飛鳥一般向著天際的黎明升去。仿佛化作綿密的星子,灑向天幕。
一人落,萬人升。
他將墜落回人世間,而在戰爭中逝去的靈魂,將如同自由的飛鳥,高升於高天之上。
“——下一輩子,我還想當曜文的母親。”
“——如果有來世,爺爺,我們一定要去看海鳥,我想真正試著生活在春天。”
“——我想試著學一學做漢服,好像會很有意思……”
“——不知道姓名的你,下一世,我可以親口問到你的姓名嗎?”
“——小帥,記住我的樣子,好嗎?”
“——程序不能輪回,也沒有來生。但是,如果能再遇見你,我想把我的折耳根養給你吃,草莓也可以,任何好吃的,都可以。”
“——春天真好看啊,真想看一輩子啊。下一輩子,老頭子,我一定要吃到加蔥花的麵……”
“——奶奶,奶奶,我想看看宇宙是什麼樣子,天空有多遠……”
他們不再為嚴冬所限,猶如掙脫桎梏的白鳥,通向天幕之上的新生。
而蘇明安伸出手,帶著笑容,與他們揮手。
禁錮這個世界的神明已經無法插手世間,暌違已久的陽光在魂靈之間繚繞,猶如播灑的粒粒銀河。
太陽好像格外眷顧蘇明安,當他下墜之時,橙紅色的陽光始終跟隨著他的輪廓,一寸一寸清晰。
一道身影自空中突然出現,靠近了他,她的黑發根根明晰,碧綠的眼瞳猶如一對翡翠,身形同他一樣透明。
她與他共同在大廈的崩解中墜落,背後即是嶄新升起的黎明。
“董安安……?”
蘇明安叫出她的名字。
“我是殺毒程序t-0001。你可以叫我蘇小碧,也可以叫我董安安。”
一行顏文字在她頭上浮現,少女的瞳孔中倒映著光輝:
“謝謝你救了我們,蘇明安?(?*)”
“飛機爆炸,很疼吧。”
蘇明安說。
蘇小碧怔了怔,隨即笑道:
“沒關係,不疼的(′▽`???)”
橙紅的黎明灑在他們下墜的身形上,一寸一寸染上金輝,遠方的山巒輪廓也漸漸清晰,猶如連綿的長龍。
她抬起頭,望著億萬魂靈騰空而歌。
“謝謝你。”
她的眼眶突然流下淚:
“原來電子羊也能看到春天。”
“你們,本來就屬於春天啊。”
蘇明安說。
少女怔了怔,就這樣抱緊了他,湊在他耳邊笑了。
“謝謝。”
“謝謝這世上的所有人。”
….
“你們是最美麗的理想主義者。”
《第一玩家》
他們在光華中下墜,
像是又一瞬嶄新的黎明。
理想主義者是一種悲傷而熱烈的浪漫。
是在凜冬暴雪中燃燒的火燭,為不知何處的未來獻上一點光與熱。
燃燒之後的餘燼,隨風而逝的飛灰,是這一切構成了理想主義者眼中的色彩。他們永遠互相攙扶,永遠再度站起,直至徹底窺見黎明,自由直立於藍天之下——
永不屈服。
永不墜落。
遠方升起的破碎朝陽,將蘇明安的靈魂照得發亮,像是鑽石一般漂亮。
黑霧在數據間湮滅,仿佛墜入浩瀚無垠的宇宙。厚厚的冰霜破裂,地泉湧出水流,彩虹懸掛天空,野花掛滿枝頭。
當黎明完全籠罩在大地,人們先是躊躇不前,害怕這是夢境。直到一個抱著朱紅狙擊槍的老頭跌跌撞撞向外衝去,刹那間猶如石子落水,衝破了玻璃般的外殼——
“是真的太陽!是真的!是真的!”
“走!我們走!”
“溫莎,帶著媽,我們踏進春天裡去!”
“走進去!走走走!”
人們被從天際降臨的黎明喚醒,一點茫茫的光自廢墟中點亮——
而後,野火燎原而起。
他們拚命踏入陽光之下,奔跑進嶄新的春天之中,笑著,哭著,互相擁抱,高聲尖叫,張牙舞爪,捶胸頓足,涕泗橫流。
躺在野花裡打滾,在陽光下高歌,和蝴蝶與白鳥共舞,在苦難裡吟詩,在歡樂裡大笑。
滿身傷痕的人們啊,
快邁開腳步,
踏進春天裡去吧。
層層剝落的世界框架,錯綜複雜的維度關係網,一個個璀璨耀眼的靈魂群像。
人性,犧牲,信仰。人力極限的智慧,如飛蛾撲火般與神明的對抗,孤夜的前行,先驅者的哲思,麵壁者的緘默,殉葬者的犧牲,反叛者的回首,生命程序的辯駁,文明宇宙的交鋒,歲月的史詩。
一條銜尾蛇,兩個陷阱程序,三個維度,四條時間線,九位先驅,三十六枚玫血,一百零二個嚴冬,兩千三百次模擬,五十億七千一百萬犧牲者,億億萬萬不屈服於戰敗的魂靈。
一次跨時空的援助,兩次孤獨的境地,三個用智慧構成的生命之橋,四條為活而構成的時間線,九位誓死陪伴的同行者,三十六枚算計痛苦的玫血,一百零二個在絕望中求救的嚴冬,兩千三百次孤獨飲茶的模擬,千千萬萬伏於黎明之前的先驅者……最後,三十三周目的死亡跨越。
——這就是組成‘人類’的一切。
無論多少次,他們都會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他們自己於這世間水火。
人生短如朝露,文明的長河更是永流。
但這停留於人類身上的這短短一瞬,
….
——即是永恒。
……
他走到了旅途的終點。
人類將創造嶄新的未來。
……
……
【你已完成掌權者任務,找到(真實之物)】
【(真實之物):
不為虛擬和維度困惑,視程序與生命平等,永遠相信電子羊能看到春天——
始終找尋‘真實之物’的人,
——就是真正的‘真實之物’。】
……
“叮咚!”
【恭喜完美通關!】
【達成完美通關線路·(te)萬物蘇生】
【線路評價:sss(完美!)】
【(te·萬物蘇生):
“時間並非時間,空間並非空間,維度並非維度,密碼並非密碼,翟星並非翟星。”
“盤旋兩千三百次模擬的莫比烏斯環,橫跨克萊因瓶,鏈接祖母悖論,將宇宙化為程序,將人類化為電子羊,周遊於三維度並行的空間時間網。”
“於是,一條悠遠的春天之路應運而生。”
“嶄新維度於此架設,仿佛一座遠行方舟。”
“億萬魂靈以其為載,久遠而生生不息。”
“人們共同歌頌著——”
“難道要我吞下殺戮者的血,”
“——與暴虐的神明同歌?”
“難道要我咽下戰爭的苦痛,”
“——與文明的墓碑共生?”
“難道要我封住白鳥的歌喉,”
“——令羔羊跪地而死?”
“難道要我長眠於嚴冬的永夜,”
“——令殉葬者緘默而生?”
“我生於程序,但將去現實。”
“我生於殘酷,但將行夢想。”
“我生於嚴冬,但將為烈日。”
“我生於‘過去’,但將築‘未來’。”
“【如果說我們是理想主義者,是不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我們想的都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我將一千零一次地回答。】”
“【是的,我們就是這樣的人。】”
“先驅不死,摧鋒正銳,不滅星火。”
“黎明永生,熒燭增輝,方舟停泊。”
“看呐,”
“這人世間,億億萬萬——”
“……”
“縱我隕落,”
“——億萬皆‘我’。”
】
……
【結局已收錄,將計入最終評價】
……
……
【博士。】
【歡迎回家。】
……
流淚貓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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