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卻猶如柔軟的蠕蟲,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傷口,整整幾十條枝葉瘋狂湧來,看得令人頭皮發麻。
……等一下。
他拽著枝葉,忽然想起了剛才呂奶奶的話。
……
【“如果有一個怎麼都吸不乾的人,隻要他在這裡永遠地活著……就能代替億億萬萬被當養料的人。”】
……
他忽然明白了。
“你愛我……是因為……”
“我很好吃嗎?”
枝葉瘋狂湧動著,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它穿透了他的肩膀,他卻沒有痛感,肩膀已經麻木了。
愛。
愛。
愛。
魔性的話語不斷重複著。
仿佛一個人一邊深情地說愛他,一邊把刀捅入了他體內。
他一邊拉扯著,一邊聽到了祂的呢喃:
“……那隻兔子告訴我你有權柄……你有權柄……”
“把你的靈魂吃了,把你的權柄吃了,你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整整六天,就是為了這一刻,把你引過來……”
“讓我找找它藏在哪?你的血液嗎?你的大腦嗎?你的靈魂嗎?你的位格嗎?”
“愛你,好吃,愛你,好吃……”
蘇明安再度喚出了浮遊炮,這一回浮遊炮還沒開火,就被枝葉扯得墜到了地上。
琥珀之刀出現在掌間,又脫力地掉了下去。
麻痹感越來越強,他張開嘴,打算再勸說一番——
這時,他忽然聽到聲響,抬起頭。
一隻雪白的大兔子,靜靜坐在觸腔上方,搖晃著兩條大白腿,笑眯眯看著他。
它沒有動手,也無法動手。
冰冷而無機質的紅色眼瞳,凝望著他,像兩顆紅寶石。
而後,它眼中湧上了一縷笑意。
“親親的第一玩家~想人家了嗎?”老板兔忸怩地搖擺著,臉上浮現了可疑的暈紅:
“人家想死你啦!想你想得心花怒放,想你想得風情萬種……”
蘇明安冷淡回視,枝葉刺穿了他的另一邊肩膀。
“人家忍了你半個廢墟世界,又忍了你整個舊日之世,終於把你等來羅瓦莎了。”老板兔嘻嘻一笑,搖晃著大白手:
“到了這個世界,人家也終於可以借用靈活的小舌頭~稍微吐出一些誘惑之詞了。”
“真可惜啊,人家還不能親自出馬,不然現在動手的,就不是這棵大樹了。”
“都怪那該死的七彩笑臉怪,誘惑你選了燈塔水母,你要是什麼都不選,一開局就是凜族,人家也可以早點看到這一幕了捏~”
它的兔耳委屈地垂著,臉上露出哭泣的神情,似乎很悲傷。
“真不要臉,主辦方。”蘇明安淡淡道。他還以為這幫高維生物要點臉,結果還真是一點都不要。
以前還受製於規則,畏畏縮縮,擺出一副公平正義的樣子。現在玩家位格一高,規則淡化,就開始肆無忌憚挖坑了。
這回本來該是開局殺,卻被樂子惡魔硬生生拖到了第六天。但蘇明安還是走到了這裡,他不可能不見世界樹。
結果老板兔就在這裡“守株待安”。
“我記得我們打過賭,無論我贏還是輸,我都大概率被你們拿走。”蘇明安淡淡道:“你何必這麼著急?”
老板兔委屈地攪著手指:“親親實在太警惕啦,一點把柄都不留,人家沒辦法強行檢查。而且,人家實在是想要獨占親親嘛,要是分成十二份,那就太少啦~”
……原來是想要獨占他的權柄。
這權柄實在眼紅,連疊影都眼饞得不行,砸鍋賣鐵都要把他搶過來,彆說老板兔了。
“我還以為你是友軍。”蘇明安說。這樣看來不止是老板兔,恐怕其他老陰比也會默默給他挖坑。
許多莫名其妙的針對,就有跡可循。
——徽白為什麼開局就想割他的心臟?
——徽碧為什麼想剝他的皮?
——無翼為什麼恨他?
恐怕他們的背後,都有其他主辦方的痕跡。祂們不能直接動手,卻能在羅瓦莎悄悄挖坑。
這群陰險東西,第十一世界開始前,表現得那麼友善,承諾了和他的賭約。第十一世界開始後,立刻麻溜地跑進羅瓦莎算計他。
也是,這才合理。
既然羅瓦莎是祂們有些人的大本營,為什麼不趁著這個機會動手呢?不如在集體分食之前,趕緊把蘇明安整個偷掉,自己獨占。
——他主導的這個賭約,無論輸贏都保下了翟星,卻把他推向了極度危險的境地。讓祂們迫不及待要奪走他。
這樣的結果,他其實預料到了,但還是這麼做了。
他本來想著,等翟星保下了,為了不成為彆人手裡的刀,他可能會想辦法永恒地自殺。但現在看來,這幫家夥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
老板兔眼中精光一閃,這一刻,祂露出了完全不似人類的扭曲神情,血色的嘴唇幾乎咧成了270度:“親親以為人家是友軍?嘻嘻,以人類的思維揣摩高維生物,本來就是一種錯誤捏~人家確實很喜歡親親,喜歡得快要死掉了,不過人家更喜歡親親進人家肚子裡~”
蘇明安捂著流血的肩膀。
所以,羅瓦莎的本質……其實是他與這十二個老陰比的鬥爭。要在副本結束之前,他把這群東西都打飛,才可以。
不對,十個。
星火和不願露麵君算好人。
老板兔的紅色眼眸,泛著冰冷的光澤:“而且,人家發現,親親似乎在嘗試自救哦~無論是小世界,還是司鵲,還是至高之主……親親似乎都在努力找到脫離世界遊戲的辦法,真是很棒的求生欲呢~不過,人家不會讓親親得逞的捏。”
“人家會一直纏著親親,一直觀察親親……”
“直到永遠……”
它笑著,枝葉朝蘇明安湧來。
蘇明安吐出一口血,眼神黯淡著。
他的耳邊,世界樹的呢喃依舊在回蕩。
愛你。
愛你。
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