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世界燒成我的顏色(9)。”(1 / 2)

白兔子躺在地上,毛絨絨的,是個玩具。

昏暗的路燈下,四五個學生圍繞著一個瘦弱的女學生,正在拳打腳踢,白兔子沾了血。

“……就是她向老師舉報的,害得我貧困生的補助丟了。”他們惡狠狠地指著女生。

“打!快打!”

“長成這樣真惡心,把她臉撕了吧。”

他們嬉笑著踹著女學生,女學生的臉上滿是青紫縱橫的斑蘚。

沈雪沒有參與這場欺淩,她站在另一邊巷口,是一個旁觀者。

蘇明安記得17歲的這一幕。接下來發生的事,給他整個人生都帶來了巨大影響。

他當時接下來會……

“——住手!”

17歲的他打開手電筒,刺眼的光照亮了這片陰濕的小巷,指著自己的左手腕大喊:“我已經用智能腕表錄下來了你們的行為,如果你們再欺負她,我就讓老師好好看看你們的臉!另外,我的智能腕表連著網,如果你們敢靠近我,我就立刻把視頻轉出去!”

一瞬間,這幾個學生停下了拳打腳踢,畏懼又憤恨地望著他。

蘇明安根本沒錢買智能手表,這隻是個普通的破手表,但唬住了這幾個學生。

“……快走。”為首的用袖子擋住臉,快速離開了,其餘幾人迅速跟上。

蘇明安走進巷子,蹲下身,望向那個受欺淩的女學生,是他的同班同學,叫何芷珍,由於她的臉部有幾大塊青紫色的斑塊,不愛說話,所以在班上永遠形單影隻。

“你還好嗎?”蘇明安說。

“……”何芷珍抬起頭,紫青色皮肉四綻,身上滿是傷痕。

“謝謝……”她囁嚅著,起身往回走。

“我送你一段路,免得他們又來。”蘇明安跟上。

此時,沈雪依然站在巷口,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參與這件事。

蘇明安與她擦肩而過,由於故事領域的規則,他不能無緣無故攻擊她,她也一樣。於是他們的視線交錯而過,蘇明安看到了她眼裡的沉迷與激動。

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吧。

寧願放棄一切也要走到他麵前。

但她難道不明白嗎?他恰恰最討厭她這樣的人。

……

下一幕,蘇明安被叫到了辦公室。

“手表給我檢查一下。”嚴肅的女老師伸出手。

蘇明安知道,估計是那幾個學生打了小報告,想讓老師沒收他的手表。畢竟他的高中禁止能聯網的手表。而這個老師與其中一個學生是親戚,肯定會包庇那個學生。

“給。”蘇明安遞出去。

女老師檢查了一下,發現隻是個普通手表,片刻無言後,她放蘇明安回去了。

“哥們,怎麼被老師叫去了?”回到教室後,博龍拍了拍他的肩:“出啥事了?”

“昨晚救了個人。”蘇明安把事情說了說。

“何芷珍?我們同學啊。”博龍皺眉道:“哥們,下次遇到這種事,還是不要出手了。她如果被針對了,肯定是有理由的。”

蘇明安說:“受害者有罪論嗎?”

博龍擺手道:

“嗨呀……我的意思是,跟咱們無關,就不要惹火上身了。你看,你就算救下了她,也沒什麼好處,反而平白無故被人恨上。”

“昨天晚上是你機靈,能想到用普通手表詐他們,那要是你昨晚被揭穿了呢?他們會放過你?你要是真被失手打死了,你的趙叔叔怎麼辦?”

“救人奮不顧身,留親人無儘遺憾。”

“咱隻是普通人,不是什麼武林大俠,管好自己就夠了。想想咱們身後,還有惦念咱們的親人呢。”

聽完博龍的話,17歲的蘇明安立即想反駁,但這一刻,博龍的話讓他想起了父親。

救人奮不顧身,留親人無儘遺憾……

可父親隻教過他前半句。

前半句也確實被父親做到了,但承受後半句的,卻是他自己。如果輪到他成為了前半句,那麼承受後半句的人,又會是誰?

“我聽懂你的話了,我下次會謹慎的……”蘇明安說。

“對吧,哥們,你好好想想吧。”博龍點點頭:

“和你相處這麼久,我明白你的為人。現在你聽進去了,是因為你身後有趙叔叔,你想到他還在家裡等你。”

“但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你有一天,身後沒有任何人了,那你恐怕就直接悶頭往前衝,把自己當燃料了。”

“哥們,護著點自己吧,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博龍拍了拍他的肩,歎了口氣。

傍晚,蘇明安就被那群學生堵住了。

趙叔叔家偏僻,附近都是爛尾樓,人流稀少,給了這群人可乘之機。

巷子裡,他們圍成一圈,堵住了蘇明安,手裡拿著晾衣杆、棍棒、鐵杆等物。

“看起來那麼乖,昨夜竟然把我們都騙過去了!他那個手表分明是不聯網的!”為首的寸頭男生指著蘇明安。

“打!給我打!”

他們一齊湧上來,揚起手中武器。

蘇明安餘光瞥見,沈雪的身影躲在巷子縫隙,她恐怕想上演“英雌救帥”。

當年,17歲的蘇明安,也遭遇了一模一樣的情境。但當時可沒有沈雪出手相助,17歲的蘇明安孤立無援。

棍棒的陰影落下,學生們憤怒的神情越來越近,沈雪也已經蓄勢待發。

然而,遠處跑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

“滾——滾開!!”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像石頭一樣的東西,砸了過來。

定睛一看,這些拋擲物,竟是一個個草編玩具。

麵色猶如紅土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跑來,抱著滿懷草編玩具,一個又一個砸向這群學生,草編玩具裡塞了小石子,砸得他們抱頭鼠竄。

“——快滾!不要碰我兒子!!”男人大喊著,眼神凶狠如野狼。

蘇明安回過頭,燈光照耀在男人寬厚的臉頰,臉頰上有一個巴掌印。

趙卓忠,一個固執、囉嗦、不敢逾矩的人,一個謹小慎微、恨不得一輩子風平浪靜、生怕招惹麻煩的人。他不敢支持蘇明安走向藝術之路,不敢支持蘇明安追逐夢想,一心勸人回歸平庸。

他一輩子活得謹慎,對誰都謹小慎微、低三下四。隻有彆人打他的份,沒有他還手的份。就連被菜市場小販缺斤少兩,和小販杠上了,第一個退縮的也是他。

但他卻衝了上來,毫不猶豫地,對著這群學生一陣狂毆。

“我讓你欺負我兒子——我讓你欺負我兒子!!!”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狼,不顧一切地拳打這些學生,不顧自己被棍棒打了多少下。

年輕力壯的學生立刻去推他,他摔了個屁股墩,手上仍然在瘋狂地扔草編玩具。

“他奶奶的,快走!這是個瘋子!”為首的學生被打了一拳,吐了一口唾沫:

“快走,走……”

“他不是個孤兒嗎?每次家長會都沒人來,居然有爸爸……”

巷口的燈光閃爍,今夜是朦朧的月。

青石板積著水,趙卓忠大口大口地喘氣,直到目送這群學生跑遠,他才收回虛浮的目光,汗滴順著額頭往下落。

手裡,攥著一個變形的草編玩具。

“……你怎麼來了。”

“剛從夜市回來,還沒賣出一個,就被城管趕跑了,想著換個地兒賣,沒想到正好看到你。你得罪人了?”趙卓忠擦了擦滿是水漬的臉。

“沒,他們主動來的。你臉上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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