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當時就掉在地上,裡麵的白瓷盅滾出來,梨湯灑了一地。
“你!”管家剛要開口罵,抬眼一瞧眼前這位,話又咽了回去。
隻見來的這個冒失之人一身的洋布衫,三十多歲年紀,嘴唇上留著胡須,頭發朝後梳倒,油光水滑的蒼蠅也站不住腳。
胸前露出一截白金表鏈,手上還戴著金鑲翡翠的戒指!
管家精於世故,心說這打扮,像是個大學裡有錢的教授,那些人不光收入高,交際也廣,麵子大得很呢!
當下拱拱手,“我說,這位先生,您走路也得留點神,碰灑了我的梨湯,我不過再破費幾個錢去買,可您要是摔著碰著,可就不值當了!就是弄臟了您這身行頭,也心裡不痛快不是?”
這話說的有裡有麵,還暗示對方賠自己的梨湯,管家心裡頗為得意。
畢竟跟著金觀察員見了不少世麵,自己也早已經今非昔比啦。
要說以前自己是那台上紮馬靠的龍套,現如今,在金觀察員不在場的時候,自己也能唱上兩句!
果然,這位先生同樣是個體麵人,連聲道對不住,又招呼掌櫃的給重新盛一盅梨湯,親自把食盒撿起來擦乾淨,再把梨湯放裡頭。
拎著遞給管家,“老長兄,今天光想著喝這一口梨湯了,誤了您的事,改日登門賠罪。”
管家又拱拱手,“言重,言重。”
這才接過食盒,上了洋車去了。
到家也還沒耽誤事兒,金遠誌剛好唱完最後一句。
“.......
為此事終日裡憂成疾病,
因此上臣的病重加十分。
千歲爺呀!”
這邊收了腔兒,那邊管家連帶著琴師鼓佬兒一齊叫好,這個說餘音繞梁,那個說爐火純青。
金遠
誌拿著白毛巾擦擦不存在的汗珠,矜持一笑,“還得練,還差得遠!”
隨後接過來管家遞過來的小吊梨湯,美美的喝上一口。
可緊接著,皺起眉頭來,“今天的味兒有點不對?”
隨後又喝了一口,搖頭笑道:“看來是練功累了,嗯,還是那個味兒!”
管家鬆了一口氣,連忙奉承:“您要是下了海,也得是名動南北兩大碼頭的名角兒!雖說這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可我還得勸您,不能太累著自個兒,不說咱們這一大家子指望著您,就是這國事,也離不開您呐?”
金遠誌哈哈一笑,“你說的對,這國事,還當真離不開我,我也是曾遠渡東洋留學的,可陸軍部這幫老爺們,隻會勾心鬥角,不肯重用我,我是空有一身的才華,卻無處施展呐!”
隨後金遠誌放下白瓷盅,“真以為二十九師能擋住日本人嗎?哼!等皇軍一到,咱們再看看,就算是日本人,也得拿我當座上之賓呢!”
這話說著,金遠誌突然瞪大了眼,隨即喉頭一甜,一口黑血噴出來,仰麵栽倒。
幾人大驚,等手忙腳亂攙扶起來,一摸脖子,卻是早已沒有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