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
巷子裡來了個漢子,一身短打,臟的嚇人,遠遠就能聞見一身魚腥味兒。
挑著一個擔兒,兩邊都是大木桶,裡邊堆著冰塊,冰裡埋著的是小黃花魚,這一擔子連冰帶魚的可不輕,相當有份量。
不論窮富,北平人愛吃煎小黃魚,這東西本身有鹽味兒,都不用放鹽,小心翼翼弄點油煎一煎,有條件的再撒點五香粉,煎完了拿張餅把鍋裡的油細細擦一擦,菜和飯這都有了。
要是再能弄上二兩地瓜燒,這就算過年了!
“哎嗨~黃花魚來賣~”
“哎嗨~津門的黃花魚來賣~”
藥鋪子也是前店後家,後邊就是掌櫃的住的地方,宅門打開,毛萬裡袖著手,“賣魚的,什麼價兒?”
“這位掌櫃,論斤就是兩個銀毫子,論條就是八個大子兒。”
毛萬裡皺皺眉,“八個大子兒?八個大子兒都能買碗餛飩了!”
“哎呦我的好掌櫃,您要是幾年以前,那能買碗餛飩,這都什麼年月了?八個大子兒您頂多喝碗白片兒湯了!”
“行了,甭在這門口耍嘴皮子了,抬進來,我得挑挑,話說在前頭,那臭的我可不要啊!”
魚販子一邊進門,一邊叫嚷著,“頭天晚上從津門出水,擱上冰就用大車送來,要是有臭的,您抽我大嘴巴!”
掩上門,往裡走幾步,毛萬裡低聲道:“魚販子,得手了沒有?怎麼城裡沒動靜?”
魚販子那種小攤販的市井狡黠氣質一收,臉上多了幾分嚴肅與煞氣,“站長,放心吧,四個鬼子,一個都沒跑,估計鬼子正查著呢,不想大張旗鼓吧,可我得說一句啊,您這回弄得這批人,也太他媽次了,拿槍的手都不穩當,要是再來這麼幾回,我非得折進去!”
毛萬裡一聽說刺殺成功,高興極了,扭頭又注意到魚販子撇著腿站著,不由得玩笑道:“你這腿怎麼弄的,步子邁大了,扯著了?”
“說這個就晦氣,前天魚行打架,我也是終年打雀讓雀啄了眼,一個狗日的趁我不注意,一梭鏢給我囊上了,氣得我一刀砍在他肩膀上,就差沒給他砍成兩扇了。”
毛萬裡倒是心疼自家弟兄,“包上了嗎?要不我給你拿幾服藥,你說你也是,打架就打架,你往上衝什麼?”
“我說站長,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當魚老大的,搶魚都不上,我還怎麼當魚老大,趕明你去,我來開藥鋪行不行?放心吧,都包上了,上好的金瘡藥,過兩天就好了。”
魚販子打架是最狠的。
因為販魚利潤高,那些把持蔬菜販賣渠道的菜販子看著都眼紅。
以前魚販子還在鮮魚口賣魚的時候,就整天打的不可開交,後來鮮魚口變成了熱鬨繁華地方,賣魚的大多去了廣安市場,更是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後來更是拉幫結派,形成了魚夥、魚幫等小團體,跟津門的魚鍋夥類似。
誰打贏了,誰就能擁有更多的份額,就能從城外販進來更多的魚,這也意味著他們能賺到更多的錢。
怪不得這個魚販子要選擇這個職業作為潛伏的身份,魚夥內部相當團結,吃住都在一起,整天一起拚命,誰受傷了,這個漁夥能養他一輩子,誰為了漁夥打架丟了性命,漁夥也掏錢養著他的一家老小。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鬼子去抓人,估計那些賣魚的都敢抽起魚刀來拚一拚。
送走了魚販子,毛萬裡迫不及待安排人去發報。
乾掉一個佐官啊,這是多大的功勞!
總算是一雪前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