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一塊大洋,文三兒心氣兒當時就高了。
自顧自嘀咕著,“艸,誰說文爺不是發財的命?前段時間弄了五塊大洋,這眼看著要花完了,今天又掙了一塊現大洋!這大過年的,我還拉什麼車啊!”
當即收了車,也不著急回車行,晃晃悠悠逛了一回天橋,然後找了個大酒缸,弄了一個花生米一個豬耳朵,想了想,過年不能就吃兩個菜,一咬牙,又要了一盤調蘿卜絲,一盤醬牛肉。
這就兩個葷菜了!
菜什麼的倒是無所謂,酒不能次,大過年的要是還喝地瓜燒,那明年不還是喝地瓜燒的命嗎?
“夥計,給我來一瓶二鍋頭!”
小夥計一瞧,嘿!我這是看走眼了啊,這家夥麵黃肌瘦,穿的也破爛,披著號坎一看就是個拉車的,沒想到出手倒還豪爽?
小夥計這麼一愣神,文三兒一拍桌子,“我說,快著點!”
“哎,來了,來了您內!”
從中午一直喝到下午,花生米跟蘿卜絲都吃完了,豬耳朵跟醬牛肉卻還剩下不少,文三醉眼朦朧晃了晃酒瓶子,一看還有一半多一點,滿意的笑了。
晚上又是一頓啊!
拍出大洋來結了賬,拿了找的錢,又讓小夥計找油紙把剩下的菜包起來,拎上油紙包,拿著酒瓶子,出門晃晃悠悠拉著車,回了車行。
在路上,文三兒都琢磨好晚上怎麼跟那幫窮苦哥們兒吹牛逼了!
...........
段宅。
段掌櫃去鋪子裡盤完賬,就早早回了家。
彆人家過年都是熱熱鬨鬨,段宅卻有點冷清。
前兩天,段掌櫃拿出大半積蓄,在津門的租界裡置辦了一處房子,把媳婦兒和其他家人都送了過去。
今天過年,段文軒下午也從偵緝隊回來。
一進家,換下製服,換上家常衣裳,走到正房,隻見父親一個人坐在八仙桌旁邊,桌上擺著幾樣小菜,白瓷酒盅裡麵燙著酒。
段文軒一愣神,“爹,我娘呢?”
段掌櫃不慌不忙喝了一盅酒,看向兒子,“文軒啊,你過來,咱爺倆喝一盅。”
段文軒有點奇怪,段宅規矩不小,按理說父子不能同席,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還是走過去,在下首坐了,先給父親滿上,又給自己倒了一盅。
老段自顧自喝了,示意兒子繼續倒酒。
“文軒呐,咱們家幾輩子做買賣,沒出過做官的,所以自打你出生,我就琢磨著讓你念書,現在不興科舉了,可我尋思,要是能進個大學,再留洋弄個文憑,這不就是洋進士嗎?俗話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說到這,老段又端起酒盅,滋溜一口,哈出氣來。
“哈哈,文軒啊,你小時候,我找人給你算過命,你猜怎麼著?算命的說你是天生的文武將,要麼拿筆杆子,要麼拿槍杆子,以後最少也是個道台、藩台的出息!”
段文軒也跟著笑兩聲,“爹,現在哪還有什麼道台、藩台?”
“兒子,後來啊,這世道越來越亂,先是你打我,後是我打你,今天張大帥進了關,明天吳大帥倒了台,到了如今,日本人又來了,我又想,咱們家吃穿不缺,隻要一家人穩穩當當的就好了。”
段文軒不知道老爹要說什麼,沉默下來。
“你娘,還有一應家人,我都送到津門去了,現如今,就還咱們爺倆,兒啊,你爹我就會撥楞算盤珠子,沒什麼大出息,那些學生喊的什麼救亡啊,什麼圖存啊,我是似懂非懂,知道是這麼個道理,又不明白該怎麼辦,我隻囑咐你一句,你是我老段家的獨苗苗,爹希望你機靈點,總歸不能把自己搭裡頭,再就是,辦事要講究,就算做不到滴水恩湧泉報,也不能給人家使絆子、耍手段,文軒,你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