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佐治夫人遇襲之前, 佐治椿還考慮過與術士和平對話的可能性的話;那麼在這件事發生之後,他就對此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這次接觸本身就是一次試探,而試探出的結果表明, 術士絕不是真心想要和佐治椿談談的。他作為解開了座敷童子的封印, 並把它帶在身邊數年的人,不可能不了解母親對於它的意義。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對佐治夫人下手了, 這說明在他的心目中,佐治椿的態度並不重要,又或者說,他沒有和佐治椿合作的打算。
刺殺佐治夫人的行動絕對會給二人的關係造成深刻的裂痕, 佐治椿甚至懷疑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對話的誠意。
也罷,他也隻是想看看這一方勢力究竟能不能成為‘盟友’,如果不能更好, 他還省了幫他們在高專這邊洗白的力氣, 隻要考慮到那些無辜的特級咒靈就可以了。
在佐治椿的計劃中,‘盟友’的定義不是以陣營為標準, 而是以‘能不能對綺花羅有幫助’為標準。與咒術師打好關係可以讓綺花羅在人類這一邊有立足之地, 而與咒靈交好則可以讓綺花羅有更多強大的‘同類’。這樣即便是咒術師與咒靈之間的矛盾暫時無法調和, 她也有容身之所。
至於以術士為典型的詛咒師一方,他們在佐治椿的計劃中原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一類。如果能拉到自己一方的話就是錦上添花,不能的話也無所謂。
至於接下來術士會不會利用佐治椿給他的秀知院徽章來進行一些陰謀,佐治椿不怎麼擔心。
徽章隻有一枚, 能夠不驚動任何人進入秀知院的詛咒師隻能有一個。如果術士派人前來, 就會正正撞到五條悟的手裡,提前為其默哀。
如果來的是術士本人, 那就更好了, 隻不過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低到佐治椿不作考慮。
在終於送走了五條悟後,結束了在秀知院的第二天的佐治椿心力憔悴地倒在床鋪上。
欺騙最信任自己的人,接觸會傷害自己的人,背叛對自己有所期待的人。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被這些事打倒,可當他慢慢地經曆一切後,他開始對自己失去信心。
乙骨憂太看向他時警惕的目光,五條悟質問他時滿身嚴厲的氣勢……如果他的計劃繼續下去的話,今天所經曆的這些隻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隻是個開始,他居然已經有點承受不住了。
佐治椿緩緩地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裡。
綺花羅小心地趴在他的枕頭旁邊看著他。
佐治椿的聲音從枕頭裡悶悶地傳出來:“綺花羅,怎麼辦,哥哥好累啊……”
綺花羅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動作卻很輕地在他的臉側輕輕撫過。
佐治椿把臉側過來,伸出手回握住她的小手,笑著說:“不過為了綺花羅的話,就一點也不覺得累了。”
綺花羅沒辦法握住他的手,她想了想,慢慢把臉頰輕輕貼在了哥哥的手上。
“綺花羅……哥哥……最喜歡。”
佐治椿的手指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
……
夜晚九點,是綺花羅模仿著人類的‘入睡’時間。
她小小的身子毫無緊張感地攤開,陷在佐治椿的枕頭裡睡得正香。
佐治椿看著她有模有樣的睡姿,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很快就忍回去了。
他從床邊站起來,緩緩合上臥室的門,無聲地走到客廳裡。
用寢室裡配備的電話,他給家入硝子打了一個電話,就算明知所有的通話都會被佐治家主監聽到。
“嘟……嘟……嘟……”
電話響了三聲,然後被掛斷了。
佐治椿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個陌生的號碼,按照家入硝子的習慣,她不可能接。
看來自己真的是累了,居然連這種細節都沒想到。他放下電話,輕輕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然而沒過兩秒鐘,電話就突兀地響了起來,給佐治椿嚇了一跳。
他怕把綺花羅“吵醒”,連來電對象是誰都沒來得及看就接起了電話,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把手擋在嘴巴和話筒旁邊。
“喂?”
“……”電話那頭無語了一會兒。
“你做賊去了?”家入硝子的語氣有些一言難儘。
佐治椿沒想到她還會給自己回電話,他把話筒從自己耳邊拿開,意外地看了兩眼之後才又拿回來,音量恢複了正常:“沒有,綺花羅睡著了……”
“……”綺花羅是裝睡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也難為了佐治椿這麼配合她做戲。家入硝子無語了一會兒,最後放棄了吐槽:“找我乾什麼?”
佐治椿被她問的一愣。
是啊,他找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或許因為家入硝子是高專內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的計劃,卻又沒有明確表示反對的人。所以當佐治椿感到迷茫時,他下意識地找到了她。
可電話通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道說自己有些後悔嗎?仔細探究自己的內心的話,佐治椿覺得自己倒也不是後悔。為了綺花羅,怎樣他都是願意的。
可心裡有股疲憊感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始終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安心入睡。
他先是轉移話題:“我以為您不會接陌生號碼的來電的……”
家入硝子那頭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應該是她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騰出雙手去做彆的事情了:“你打都打了,還廢什麼話?”
佐治椿一時語塞,緩了一會兒才嘟囔:“怎麼脾氣這麼差,跟五條老師也沒見你這麼損他啊。”
家入硝子冷笑一聲:“他已經沒救了,你跟他比?”
“……”看來還得謝她嘴毒之恩。
一番玩笑下來,佐治椿心情好了點,也終於能把醞釀許久的話說出口了。
“今天五條老師找我談話了。”
家入硝子那邊沉默了很久,然後又是一番細碎聲音,她把手機重新拿回了手裡。
“被發現了?”
回想一下那時被五條悟敲門□□的情勢,佐治椿還覺得有些心驚,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差一點吧,不過我糊弄過去了。”
家入硝子嗤笑一聲:“五條那個傻子。”
她絕對有資格這麼說,整個高專中隻有她早早地察覺到了佐治椿性格中不安分的因子,對比這方麵心思敏銳的她,五條悟簡直堪稱菜雞中的菜雞。
知道佐治椿暫時還沒暴露,家入硝子的語氣緩和了許多:“他怎麼發現的?”她還以為他直到最後都不會察覺的,看來這老同學還算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