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不管是當初再怎麼堅定的信念,都有可能隨著時間的沉澱而發生變化。
佐治椿下意識反駁:“可我明明沒有從箱庭中看到……”
“還要我提醒你嗎?”貴遙打斷了他:“你這段時間不是故意封閉了其他人通往箱庭的道路,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看見你身為咒靈時的模樣?”
說到這裡,佐治椿終於無法再自欺欺人——沒錯,封閉了箱庭的是他自己,他不願意再讓他人看透自己的內心,因為有了‘不可告人’之事。
可箱庭是雙向的,他拒絕了彆人的觀測,那麼彆人的改變他自然也無法及時發現。乙骨憂太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了改變,他竟然毫無所覺。
而貴遙還要火上澆油:“更何況,有些時候人可以接受自己做出犧牲,卻無法接受親近的人做出同樣的犧牲……當然也有反過來的情況,不過你和乙骨憂太不都正好是前一種嗎?”
最了解自己的還是‘自己’,貴遙是最能夠把佐治椿說得啞口無言的人。
佐治椿沉默了半晌後,垂死掙紮道:“可就算是這樣,硝子小姐也應該會理解我……”
“她好像是被你那個電話刺激到了。”貴遙優哉遊哉地替他分析道:“大概是覺得你做出這個選擇,有她在背後推了一把的因素,現在自責得很。”
“……”平心而論,佐治椿其實很感動於大家的改變,這說明他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高。
可是,這份感動來得不合時宜,在他已經做出決定的現在,這些好意隻會為他帶來麻煩。
如果讓五條悟知道了自己是‘自願’被抓走的,等到他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時,帶來的衝擊力就不會有原先那麼強烈,他的計劃就無法順利地進行下去了。
和術士相同,他也需要五條悟暫時地被封印一段時間。
所以,雖然很感動,但還是頭疼更多,佐治椿隻好對貴遙說:“現在還是不能讓五條老師知道,拜托你攔住憂太。”
貴遙默默地注視著他,仿佛在考量著什麼。
佐治椿懇求道:“求你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的咒力已經被封印了,我如果動手,你估計要吃苦頭。”
“無所謂。”
“……好吧。”
貴遙不情不願地站起來,一步步遠離了佐治椿的精神世界,最後消失在了白霧的邊緣。
……
另一邊,乙骨憂太正打算去找五條悟。
他剛離開家入硝子的感知範圍,就發現自己意外踏入了一片白霧之中,看不清前路。
這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就算是身為特級的乙骨憂太都沒來得及規避,就被帶進了這片霧區之中。
他幾乎是瞬間拔出了自己的長刀,並在心裡默念道:‘裡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祈本裡香並沒有出現。她如同陷入了沉眠一般,對乙骨憂太的呼喚毫無反應。
乙骨的冷汗幾乎是瞬間就落下了。
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逐漸從白霧中出現,並向他走來。
乙骨下意識叫了他一聲:“椿……”
但就在他說完後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果然,從白霧中走出來的貴遙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冷笑道:“我不是他,還真是抱歉呐。”
乙骨憂太拿這個小了幾號的‘佐治椿’沒辦法,他悄悄放下了拿刀的手,訥訥地說:“對不起啊……”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對啊,為什麼是他在說對不起?
他很快板起臉:“那時候出現的果然是你!”
貴遙知道他說的是脹相擄走佐治椿的時候,他吸引了他注意力的那件事,可他毫不心虛,也不跟打算和乙骨憂太解釋什麼,抬手就要把佐治椿求他辦的事辦了。
看見貴遙的動作,乙骨憂太的內心下意識湧出一股危機感,他拔腿就跑,可是在這片白霧之中,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逃出貴遙的視野。
而貴遙已經開口了:【釋物之形,道明真理,此劍即為退魔之劍——】
隨著他的吟唱,白霧逐漸困住了乙骨憂太的手腳,而金色的咒力化作完全睜開的獨眼,刻在了乙骨憂太的後頸上。
貴遙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短劍,劍柄上有一顆造型詭異的妖魔頭顱。那顆頭原本是牙關緊閉著的,可隨著貴遙的詠唱,那顆頭忽然怒目圓睜,‘哢噠’一聲張開了口,仿佛在宣判著無聲的裁決。
乙骨憂太直覺不妙,拚命地掙紮,可是在白霧構成的精神世界中,不管是咒力還是身體的力量,都無法發揮效果。
所謂的‘神隱’術式真正恐怖的地方,直到現在才開始對乙骨憂太揭露。
隻可惜,很快他就將忘記這段經曆了。
乙骨憂太緊咬著牙關:“你……椿他究竟要做什麼?!”
貴遙曆來討厭彆人把他和佐治椿混為一談,可這次他卻沒有反駁乙骨憂太的質問。
他來到被白霧壓得半跪的乙骨憂太背後,‘噌’地一聲拔出了手中的短劍。
“不必恐懼,我將斬斷你此時的所思所想,當你離開這裡之後,你會忘記所有令你苦惱的事……”
話音落下,短劍如同鍘刀,毫無阻礙地斬下,乙骨憂太後頸上的金色獨眼在掙紮了片刻之後,不甘不願地閉上了。
又是清脆的‘哢噠’一聲,這次詭異的妖魔頭顱閉上了嘴巴,仿佛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美食一般,猙獰可怖的臉色也出現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乙骨憂太沒有感受到痛苦,可他卻呼吸急促,冷汗直流,仿佛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某些極為重要的東西……
貴遙的臉上無悲也無喜,平靜地看著乙骨憂太的身影逐漸消失後,他將退魔之劍緩緩送回了劍鞘之中。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再見,乙骨憂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