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羂索找到佐治椿時, 他正如同一具安靜的屍體一般躺在那裡,要不是他的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羂索幾乎就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真人做事真是毛毛躁躁的……”
羂索歎了口氣, 支使著由他操控的‘人偶’, 將佐治椿從冷硬的地麵上托了起來。
他的動作相當小心,但那種小心更像是對死物的愛惜, 而不是對活人的珍重。
羂索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佐治椿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滿意地帶著他潛入陰影之中,默默等待著時機到來。
“在你派上用場之前, 可彆死掉啊。”
就算五條悟再怎麼強, 他想要從現在的局麵之中保住那些累贅的普通人也要費不少心思。羂索等候的就是他在自以為“危機解除”後,不自覺地鬆懈下來的那一瞬間。
機會稍縱即逝,直到那個瞬間到來之前,他都會耐心等待的。隻要一想到計劃成功之後的大好局麵,羂索就發自內心地感到愉悅。
他看向佐治椿的眼神充滿了詭異的期待感。
咒術界最近針對五條悟的種種舉動議論紛紛, 有些人說他是蓄謀已久,想要一舉推翻現有的權力體係;也有人說他隻是受不了世家和咒術協會的乾涉,想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都不對,或者說,不完全正確。
羂索曾經短暫地直麵過五條悟,看見過他那雙壓抑著怒意的眼睛。
當羂索當著他的麵引爆了數個“炸彈”之後,那蒼藍色的眼眸如同永凍的冰川, 將所有的怒火深深掩埋, 暴露在明麵上的隻有絕對的冷靜和理智。那是神明降下審判前的眼神, 羂索在五條悟眼裡已經是個死人。
可那一次羂索還是逃掉了, 利用的是五條悟對他的術式的不熟悉。
他的意識可以在數個身體之間來回流竄, 一個身體死了還有另一個,如果不能同時除掉他所有的身體,或者將他的靈魂直接消滅,羂索就永遠不會死亡。
五條悟不清楚這一點,羂索才得以逃脫。不過他也明白這樣的僥幸不會有第二次,下一次再出現在五條悟麵前時,如果沒能順利製服他,那就將是羂索自己的死期。
曆史上不是沒有過其他六眼,羂索也曾經見過,甚至除掉過好幾個。可那些六眼之中沒一個是像五條悟一樣,眼神中有著如此深沉的克製。
六眼天生不凡,是人間的神跡,每一位持有者都會變成高傲而冷漠的神明,強大而肆意妄為。
這些特質五條悟也都有,然而羂索從他的眼神中還讀出了一點微妙的不同——他的眼中有‘弱者’。
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俯視或者憐憫,五條悟是真的能夠和弱者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換位思考’。當羂索操控著人偶對他進行自殺式襲擊時,他甚至會儘量完整地保留下‘炸彈’們的身體,用無痛的方式送他們上路。
相比於曆代的六眼,五條悟的做法堪稱溫柔;比起凡間的神子,他的一舉一動更像是人。
不知是不是思想境界上的不同所導致的,五條悟的力量比曆史上任何一個六眼都要強大,親手狙殺過數名六眼術師的羂索在麵對他時,竟然生出了一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天知道羂索在發現這一點時有多麼驚訝,他忍不住想,是誰改變了這一代的六眼,讓他主動走下了高高的神壇?!
想想這些年出現在他身邊的人:作為師長的夜蛾正道、作為同窗和友人的夏油傑以及家入硝子……還有以學生的身份跟隨著他,但在此之前就已經和他相處了十年之久的佐治椿。
羂索不清楚這其中究竟是誰起到了主導作用,不過此時的他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感謝那位把五條悟拉下神壇的人。
‘同理心’是五條悟區彆於其他六眼的武器,卻也是他致命的缺陷。戰力上來說五條悟幾乎是無解的,但是利用他的這個‘缺陷’,羂索有自信能從精神層麵上擊潰他。
為此,羂索絕不允許佐治椿過早地退場。
他讓人偶把佐治椿的臉抬了起來,動作輕柔地抹去了他臉頰上的一絲血跡:“得讓他好好看看你……看看他信賴倚重的學生是怎麼被折磨成一個廢人的。”
……
意識空間中,貴遙聲音尖厲:“他摸你的臉!!”
佐治椿訕訕地摸自己的臉:“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貴遙近乎崩潰地大叫:“惡心死了!!”
“……”佐治椿無奈地低頭,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又出不去。
不過羂索這個舉動的確有點惡心,綺花羅如同被逆著毛擼了一把的貓,從喉嚨裡發出惱怒的‘嗚嗚’低吼。
佐治椿隻好想辦法安撫兩隻炸毛的貓:“他今天必死。”
綺花羅被他摸摸腦袋,平靜了下來,可貴遙還在跳腳:“變態!惡心!呸!去死吧!”
明明在佐治椿被酷刑折磨的時候,他的反應都沒這麼激烈,可現在卻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暴跳如雷。
佐治椿神色複雜地看向另一個自己:反應這麼大,小時候的自己難道是……恐同嗎??
可能是因為自身是渴望出生的咒靈,所以潛意識地排斥阻礙了繁衍的人群?……佐治椿不是很明白,不過他很有眼色地沒在這個時間點提出來,感覺要是真的問了,貴遙第一個就要把他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