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來往也得有人情, 蘇葉又不認識這些人,以後也沒來往的可能,沒必要承下這些莫名其妙人情, 索性都退了去。
高貴妃沒想到還有這等操作, 也跟著退了, 反正她們都不怎麼缺那點東西。
兩人如此耿直,叫皇後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她們能隨便退, 還能說不喜歡。
要皇後都退了,這些人估計嚇得半條命沒了。
皇帝倒是出手敲打了一下這些鹽官, 讓他們安分一點,彆把主意打到他的後宮嬪妃身上。
鹽官們簡直委屈壞了,夫人外交不都是這樣的, 總不能鹽官直接送東西給皇帝,那也不合規矩啊。
隻是不合規矩的事多了去, 那個書生不就輾轉送了皇帝一幅畫, 然後就在宮裡謀了個官職嗎?
於是來給皇帝送東西的人是絡繹不絕,行宮的庫房都快塞不下去了。
高貴妃見蘇葉看向窗外, 隱約有些聲響,該是外頭有人抬著箱子去庫房的聲音。
哪怕他們再放輕手腳, 人太多,一點聲響沒有是不可能的。
“該是當地官員送給皇上的禮物, 倒是挺多的。”
蘇葉的目光帶著憐憫道:“他們送得越多,以後就越要倒黴了。”
如今皇帝高興收下, 回頭不高興了,可不就要拿他們來開刀了嗎?
高貴妃眨眨眼道:“管他們要不要倒黴,我們難得來這裡又不能出去,還要呆在這個行宮多久?”
行宮不算特彆大, 她住過的園子哪個都比這個大多了,又不能出去,實在無聊透頂。
“快了,看皇上的意思也不會在此處多留。”
皇帝會突然來無錫,也是要見一個姓顧的國子監祭酒,聽聞是相當有名的學者,精於《春秋》。
原本已經告老還鄉,還是被皇帝重新返聘回來,以示龍恩。
這位老人家也是夠慘的,原來就是想退休回去安享晚年了,因為頗有名氣就被皇帝拉出來繼續上班當社畜。
皇帝都開口了,他還不能拒絕。
見一見,問一問,拉攏一下這個當地有名的文臣,皇帝就該走了。
果然皇帝很快就準備繼續南巡,官員們依舊呼啦啦一群人送皇帝等人到港口處上船。
領頭的官員還一個勁告罪,沒能儘地主之誼。
蘇葉想到裝了半個船艙的禮物,這還不夠地主之誼了嗎?
他們上了船,遠遠見官員們站在原地變成一個黑點,誰都沒敢散開,直到徹底看不見為止。
秋夕提醒道:“娘娘,甲板上風大,還是下去船艙歇著吧。”
“不急,下一處該是蘇州了。”
高貴妃被宮女扶著,倒是比之前適應多了,不會那麼暈船:“那敢情好,總算要去蘇杭了。”
去往蘇州的路上,皇帝在船艙裡還得批改八百裡加急送過來的折子。
蘇葉就納悶了,他們就在船上,折子是怎麼從岸邊送上來的?
後來她就發現,沿路他們的大船沒停,但是岸邊還是有小船停靠。
有折子的時候就會用小船送過來後艙,徹底檢查過後才會送到皇帝跟前。
連遊玩的時候還要工作,皇帝最大的優點估計就是敬業了。
隻是皇帝忽然說想要喝蘇葉親手泡的茶水時候,蘇葉就明白皇帝這會兒的心情估計不太美好。
李玉守在門外給蘇葉開門,看了她一眼就低下頭去。
蘇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果然進去後皇帝的臉色有些沉。
她裝作沒看見,去旁邊的架子熟門熟路挑了茶葉開始泡茶。
動作比平日要慢一些,等茶水好了,蘇葉才慢吞吞送到皇帝手邊:“皇上,小心燙。”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後才歎道:“朕才剛出來沒多久,朝堂就有人狀告同僚賄賂,鬨得不可開交的。”
他在的時候不說,出來後才說,說沒有一點貓膩,皇帝是一點都不信的。
大阿哥和二阿哥也是如此,於是隻讓人把兩邊的辯駁都記錄下來後,快馬加鞭讓人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咋一看感覺是誣告,心情自然不太美了。
蘇葉便笑道:“皇上在的時候,自然能鎮得住他們。”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隻有兩個年輕的阿哥在,自然鎮不住這些老狐狸一樣的大臣了。
這話叫皇帝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其實他覺得這個一看就是誣告的案子,兩個阿哥就能做主了,然後寫上成條來給他過目一下就行了。
誰知道兩人十分慎重,兩邊的都記錄下來,又私下讓人查探了一些,通通都送過來,一副不知道怎麼定奪的樣子,叫皇帝的心情更加不美好了。
蘇葉當然看出皇帝心情不好的緣故,要是兩個阿哥真的擅自做主,估計他心情更不好了。
還不如這樣把證據都呈上來,究竟怎麼定奪還是讓皇帝來拍板。
“兩個阿哥還年輕,需要皇上來指點迷津。他們年少,也沒經曆過這些,想必也容易被大臣們的話迷惑住,分不清究竟是狡辯還是真的辯駁了。”
蘇葉這話叫皇帝輕輕點頭:“葉兒說得不錯,他們到底太嫩,還得好好曆練才行。”
皇帝看完後勾勒了幾筆,寫了幾句就合上了。
蘇葉也沒多看,隻專心給空著的茶杯斟滿。
皇帝卻突然把李玉叫進來:“讓船隻改道去海塘。”
李玉應了,很快船隻就拐彎去了海塘。
岸邊接到消息來迎駕的大臣一個用帕子擦汗,顯然是突然接到消息,一路趕過來的,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
皇帝倒也不介意,還讓太監去把當地官員一一扶了起來:“行了,不必多禮,帶朕去海塘附近看看。”
他背著手慢悠悠去海塘邊細細查看,發現被潮汐衝刷多年,段底樁已經開始腐朽,微微有些裂開,不由皺眉。
皇帝不悅道:“年久失修,你們難道都沒讓人仔細檢查過嗎?”
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改道了,這樁子一斷,修的海塘豈不是要崩塌了?
當地官員趕緊跪下告罪道:“這裡平日有侍衛巡邏,河工偶爾也會過來看看。”
言下之意,侍衛沒發現,河工也沒注意到,他自然也就不清楚了。
蘇葉隔得遠,卻能看出這人的嘴型,約莫能猜出他究竟在說什麼,對高貴妃搖頭道:“這人要倒大黴了。”
高貴妃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隻見皇帝的臉色難看,就知道肯定沒好下場的。
果然皇帝大怒道:“隻知道推脫責任,要你來何用?拉下去!”
既說不出什麼解決方法來,隻會把責任推諉到下屬身上,最是叫皇帝不齒,顯然不是適合當官的。
把人拖下去後,其他人戰戰兢兢也說不出什麼來,皇帝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晚飯都要吃不下了。
他拿著海塘的圖紙仔細看了看,抬頭就見蘇葉也擱著筷子看著自己不由問道:“葉兒怎麼不吃了?”
“皇上不動筷子,臣妾哪裡好意思一個人吃。”
皇帝隻動了兩下筷子就放下了,還讓蘇葉繼續吃。
蘇葉哪裡能吃得下去,也隻能跟著放下筷子了。
“是朕的不是,叫葉兒餓著肚子就不好了。”
蘇葉便笑道:“皇上餓著肚子才叫不好,哪有什麼事是皇上不能解決的,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解決不是?”
她給皇帝重新布菜,皇帝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兩人吃完後,撤掉菜式,皇帝繼續看圖紙微微皺眉:“這一圈的樁子都變脆了,得在外麵加固才行,用石頭才是最穩固的,但是並不清楚這海塘的深度。”
讓人下去測量顯然是不現實的,若是太深的話,人也可能下不去。
若是沒人下去測量,這深度不好弄。
再就是用石頭樁子的話,是要多少石頭才夠,一個個壘起來用什麼來固定?
蘇葉看了看便道:“海塘的深度測量的話,臣妾有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皇帝笑著看了過來:“葉兒但說無妨。”
“就是用竹子,一根不夠就兩根,綁在一起慢慢往下探,然後在竹竿上畫出水麵的高度,再拿上來測量就知道究竟多深了。”
蘇葉的話叫皇帝微微頷首:“不錯,這個法子可行。”
她又道:“至於石頭樁子的話,不如試試用水泥?”
皇帝再次點頭:“測量深度後打造一個木框沿著海塘,再灌入水泥,晾乾後就能十分堅固,確實是個好法子。”
事不宜遲,他吩咐李玉交代當地去辦。
又想到水泥的方子如今隻有心腹知曉,暫且還是讓人劃出一塊地方來,有圍牆能擋住視線,做好的水泥再運過去。
暫時先讓人砍下長竹子去測量水深,再做出適合的木框來。
解決掉此事,皇帝的心情總算變得不錯。
方法都給了,要是當地官員還做不好的話,那麼他們頭上的烏紗帽都不能要了。
皇帝壓根沒留下監工的意思,隻讓心腹留下,船隻又繼續走了。
這次他沒再轉道,而是直奔蘇州。
等到了地方,皇帝又開始心血來潮,這次他是要閱兵。
當地官員叫王望,他興高采烈來迎駕,聽見皇帝突然要閱兵的消息簡直懵了。
他根本毫無準備,臨時抱佛腳都沒時間,隻能硬著頭皮讓親衛隊去校場試試。
皇帝要的就是當地毫無準備,才能瞧出點真東西來。
但是他去校場一看,先是騎射功夫,這十個死靶子在那邊,中間紅心沒中也能理解,然而連靶子的邊緣都沒挨著,十個有八個脫靶,這就過分了。
騎馬的還有兩個沒坐穩,一看就是平日就不愛騎馬的,直接從馬背被甩下來。
校場鬨哄哄的,簡直一片混亂,皇帝氣得臉都黑了。
王望隻能含糊辯解道:“他們頭一次在皇上麵前展示,太緊張了才如此失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