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文還是沒有答應與她一起走,她也不再說了。
其實認真算來,回到人間又能如何?
埃爾文已經沒有辦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教會如果發現他的存在,再加上他拐帶自己私奔的罪名,他們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他的。
而她留在這裡,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是對於愛得拉和畢維斯,她發自內心的厭惡他們。
畢維斯,這高高在上的吸血鬼,毀了埃爾文,也毀了她的一生。
她並不打算離開埃爾文。
如果他們之間注定無法共存,至少在這之前她想留在埃爾文身邊。和埃爾文一起離開斯圖爾特府,她從未後悔過。至少她曾飛出過鳥籠,看見過天空。她有所愛之人,所愛之人也愛著她,這本身就是幸福。
隻可惜幸運未曾降臨。
…………
後來,塞德裡克找來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來的,畢維斯帶著玩味的笑讓塞德裡克與她見了麵。
[斯塔夏,我會救你離開的。]
塞德裡克將她抱在懷裡,聲音沉重。
[那個拐帶的你奴仆,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阿娜絲塔西婭推開他,麵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拯救。]
塞德裡克的“拯救”難道不是將她從這個籠子放到另一個籠子嗎?她曾經很懼怕塞德裡克,然而到現在卻覺得,比起這些吸血鬼,塞德裡克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至少他不會像畢維斯一樣去逼迫一個“不愛”他的人上床。
想到愛得拉最初的哭鬨,那一聲聲悲泣的“西瑞爾殿下”,阿娜絲塔西婭唇邊嘲諷:畢維斯這樣的品性也稱得是“貴族”?
瑪格麗特女士說得沒錯,他們都隻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而已。
塞德裡克看著她,神色複雜:
[斯塔夏,我們血脈相連,我們應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存在。]
[我會救你,等我。]
阿娜絲塔西婭不置可否,她覺得需要離開這裡的是塞德裡克,被卷進吸血鬼的世界裡,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塞德裡克比曾經要白了幾分,容貌也更出眾了,那雙碧色的眼眸偶爾會有紅色一閃而過,宛如錯覺。
在此之後,塞德裡克來見過她幾次,每次的時間都不長,再之後她便沒有再見過塞德裡克了。
聽說他被畢維斯派去完成一個相當艱難的任務了,也許不會回來了。
而她確實沒有見到塞德裡克回來。
因為畢維斯咬了她。
渾身的血液都隨之而去的感覺並不好受,冷得她讓絕望。
她一直睜著眼看著天空,看著那永遠漆黑的天幕,看著那輪不變的血月。
……埃爾文。
我想看日出。
…………
·
午夜十分,阿娜絲塔西婭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她抬手撫了撫臉旁有些淩亂的發絲,然後將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處:她心跳得有些快了。
那被吸乾血液的瀕死感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的身體發冷。
她夢中的場景太真實了,她不知道那是克裡斯汀娜所說的“劇情”,還是屬於她的“命運”?
她目前雖然對埃爾文沒有任何想法,但“逃離”的念頭卻是有的。她不敢肯定如果沒有遇見伽米爾以及克裡斯汀娜,她會不會真的應了“命運”,去和埃爾文私奔?
然後遇見吸血鬼,被吸乾血液?
…………
阿娜絲塔西婭得不出結論,她看了看窗外映入的月光,決定清空多餘的心思再次入睡,畢竟時間還早。
伽米爾的羽毛也還在她枕邊,發著朦朧柔和的光芒。
然而這預示命運的夢境還未能結束。
·
這一次,她沒有夢見她自己。
她以一種奇妙的形式存在於夢境中,也許是一陣風,也許就隻是一處空氣。
黎明前夕,她在山崖上看見了一個人。
黑色的燕尾服,黑色的禮帽,蒼白俊美的臉,灰紫色的眼眸……
那是埃爾文。
他胸前彆著一朵早已乾枯的格拉斯玫瑰,懷中抱著一人,那人穿著華貴的衣裙,麵上罩著黑紗,看不清容顏。
他將那人萬分珍重的放在了地上,然後將胸前彆著的玫瑰放在了那人的心口處。透過黑紗,隱約可窺見那人凹陷的麵容,乾癟好似骷髏。
埃爾文低下頭輕聲的說著什麼,拂曉的風將他的低語吹散,隱約能聽出幾句教堂的悼詞。
[你的安然合目應是長眠,等待被神喚醒的那一日。]
…………
[榮耀歸於神。祝福、平安、康健歸於信仰神的每一位。]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我們在這此禱告祝福,願你在神的國度中永享安息。]
…………
悼詞念完後他陷入了沉默中,而後他半跪著拉起麵前永眠者的手,然後閉上了眼,萬分虔誠又珍重的在那瘦削如骨的指尖落下輕吻。
那份沉痛使得他的唇都在顫抖。
[斯塔夏……]
他的聲音氣息有幾分不穩。
[我後悔了。]
[我不該帶走你的。]
不遠處的天空泛起了幾分霞光,天就要亮了。
埃爾文沒有穿防光的黑鬥篷,也沒有帶那把黑色的傘。他就半跪在已故愛人的身邊,等待著日出時的陽光照耀。
耀眼的光芒衝破雲層照耀大地,埃爾文俯身最後擁抱了愛人,並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斯塔夏,願你安息。]
[願聖光永遠庇護你的靈魂。]
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猶如一張被放入火中的紙,開始慢慢燃燒,他俯下身在愛人的耳邊留下了最後的話語:
[我將聖地墓園的入口告訴了塞德裡克,諾拉親王不會逍遙太久的……]
埃爾文的身體徹底消融在了晨光中,他話語的尾音消散在了空氣中。
·
阿娜絲塔西婭再次從夢中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