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米爾閉著眼躺在床上,安靜得過了分,他心口處一直在飛出光芒,星星點點的,好似夏夜的螢火蟲。
阿娜斯塔西亞將雙手放在他心口上方,虛攏了攏,似乎想要捉住那些飛散離開的光團,然而那些光芒穿過她的手掌依舊自顧自的飛向空中。
阿娜斯塔西亞用出了剛學會的神術,手掌中的熒光化為小小的屏障,成功的攔住了那些溢出伽米爾皮膚的光團,她有些鬆了口氣的將手掌又向下壓了幾分,想要將那些光團按會伽米爾的身體裡,然而當那光團的一般沒入伽米爾身體的時候,他的身體表麵閃過一層強烈的電光,那電光之中透出了排斥感,原本沒入伽米爾身體一般的光團化為無數個更小的光團,似逃離般的離開了伽米爾的身體,飛向了虛空之中。
阿娜斯塔西亞的手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她收回手才發現她的雙手已經被電傷了,皮膚表麵儘是布滿血色的裂紋。從伽米爾心口處飛出的光芒化為無數的小光點,然後向阿娜斯塔西亞靠近,自她被電傷後,那些光芒仿佛找到了承載物,從她雙手的傷口處儘數沒入了她的身體之中,她皮膚上的血色裂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愈合……
阿娜斯塔西亞看著傷情沒有半點好轉的伽米爾,又拿起書翻了翻,在嘗試了好幾個神術之後都沒有結果。她低頭看著床上安靜無生機的天使,麵色悲傷又有些絕望。
她真的很怕伽米爾光芒全數消失之後消亡。
這個世界人類的主要治療手段都已嘗試,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阿娜斯塔西亞有些悲切的拉開床上天使的衣服,她想要看看他的傷口究竟是怎麼樣的,為什麼會接受不了任何的治療?
他外罩的衣服看不出材質,一被拉開領口整件衣袍便從中間直接分裂開來鬆散的向兩邊褪去了。
他的身體表麵一片光滑平坦,唯有心口處的地方有個不同於其他皮膚的地方,那一處的皮膚已經被破壞,形成了一個星光璀璨的漩渦,漩渦兩旁的皮膚上帶著微小的裂紋,漩渦之中不斷有光團溢出……
阿娜斯塔西亞此刻更覺得天使和人類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了:
他沒有人類的第一、第二性彆特征,他的傷口也完全不像人間生物受傷的模樣,這類傷口的形式,比起治療,阿娜斯塔西亞覺得用“修補”這個詞才更加準確。
天使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阿娜斯塔西亞忽然想起了斯圖爾特莊園外遇見的那個女性天使,初見時她以為那位天使是“他”,而後她羽翼染黑後開口說話時她才發現那位天使應該是“她”。
阿娜斯塔西亞努力回想,忽然注意到了某些細節:
那位女性天使的外貌其實是有變化的,她的羽翼在染黑後,她皮膚籠罩的微光消失,身體的虛擬感褪去,性彆這一概念也突出顯現……
如果說那位天使當時展現的過程與伽米爾如今的情況類似,那伽米爾心口處傷口無法治愈的原因是否和他染黑的羽翼有關?
從他身體裡飛出的光芒不應該類比人類的血液,而是某種必然的過程?
阿娜斯塔西亞還沒思考明白的時候,床上的天使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他纖長的睫毛下,那雙淺冰色的眼眸中少見的透出了幾分茫然。
他沒有在意自己沒有衣物遮蓋的身體,然後略微偏頭看向了阿娜斯塔西亞。雖然先前並無褻瀆的心思,但看著目前的情況,阿娜斯塔西亞還是有些尷尬的將被子往上拉了幾分,暫時遮蓋住他那透光的皮膚。
“我似乎做了個夢。”
他從床上坐起身,任由被子滑落,透光的淺金色發絲從胸前自然垂下。他似乎並不在意遮掩身體這一行為,或者說他本身就沒有什麼可遮掩的地方。
阿娜斯塔西亞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等著他的話語。與此同時她也想起了伽米爾曾經告訴她的事:
他說過,天使是沒有夢的。
“我們本不該有夢的,”
伽米爾抬手按在自己心口處,阿娜斯塔西亞清楚的看見他心口處皮膚上閃過了強烈的電光,然後她發現伽米爾將還未來得及消散的那些光團又強行按回了自己的身體中。
他抓回的光團越多,他心口處蔓延開來的電光便越強烈。
“我夢到了創世初的父神……還有母神。”
“父神賜予我們生命與力量,母神對我們說,她將賜予我們選擇的權利。”
伽米爾的臉上的情緒波動依舊很淡,但阿娜斯塔西亞卻知道他肯定是帶著情緒的。
他將能抓到的光芒都按回了心口處後,他心口處便不再飛出光團了,再有光團試圖通過那漩渦口飛出之時,那漩渦口便會閃過兩道激烈的電光。
“父神不再回應我,我想我應該去尋找母神。”
選擇的權利到底代表什麼?
他偏頭看向阿娜斯塔西亞,然後低頭與她額頭相抵:
“這是聖光最後的祝福。”
帶著光芒的印刻隱入阿娜斯塔西亞額頭的皮膚中。
“我會回來見你的,斯塔夏。”
這是伽米爾離開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