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平緩清冷,卻又透著幾分疑惑。
阿娜絲塔西婭對他點了點頭,笑道:
“是的,如果不喜歡就拒絕。”
伽米爾微微搖了搖頭,道:
“那是過往,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存在。”
而後他開口唱起了聖歌。
那不是人間應有的聲音,仿佛直麵人的靈魂,清洗所有的罪惡,純然無暇的聖潔卻又仿佛多了什麼,那是曾經所沒有的溫度。
在這讚歌聲中,教堂裡一片靜默,眾人皆像讚歌的誦唱者投去目光。
白發的陌生主教略微低下頭翻開了手邊的一本畫集,微笑。
…………
午休時刻到來,人們散去。
阿娜絲塔西婭前往了教堂側邊的小院裡去尋找伊登老主教,在之前的午休時刻,老主教總會捧著茶在這裡歇息。
然而阿娜絲塔西婭並沒有見到老主教年邁而略顯佝僂的身影,在午時灼目的陽光中站著一個人。
他白底金紋的長袍以及雪白的發在太陽下格外的晃眼,因而顯得有些灼目。
這是位年輕而陌生的主教,阿娜絲塔西婭在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在教堂裡,他頂替了老主教的工作。
阿娜絲塔西婭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眼,然後上前詢問那位年輕的主教:
“您是瑪爾頓新來的主教嗎?我是……”
阿娜絲塔西婭還未能做出自我介紹,那位年輕俊美的主教反倒先認出了她的身份:
“是安娜……小姐,對吧?”
他笑容溫柔而祥和,湛藍的眼眸內映入了陽光,言語之中略帶了幾分停頓。
阿娜絲塔西婭略帶幾分怪異的點了點頭,麵對眼前這位陌生的年輕主教,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熟悉感。
“伊登主教已經退役了,他年齡大了,不方便再長途跋涉了,所以托我來向大家告彆。新的修士即將抵達瑪爾頓,告彆後我也該離開這裡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白發的年輕修士這樣向阿娜絲塔西婭解釋,與此同時他遞出了手中被裝點了木框的畫像:
“這是他讓我交給安娜……小姐的東西。”
阿娜絲塔西婭接過他手中的畫,那正是老主教曾經為她畫的那張畫像。如今,整個畫像已經徹底完成。
棕發碧眼的年輕修女抱著一捧花站在陽光下微笑,笑容溫暖又明媚,和整個畫麵那明麗的色調一樣。
…………
阿娜絲塔西婭與陌生的主教交談,伽米爾便在她身邊看著她,也看著這裡其他的景色。與阿娜絲塔西婭交談的那個人的靈魂,他曾經見過。
就在阿娜絲塔西婭的小木屋裡。
他見過那個被衰老軀殼束縛的人類靈魂。
…………
“好漂亮。”
阿娜絲塔西婭看著畫像忍不住讚歎。
她身邊的伽米爾看著那副畫,之後又看了看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那位年輕的白發修士看著她微笑:
“你能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安娜今後有什麼打算,繼續留在瑪爾頓工作嗎?”
這位陌生修士去掉“小姐”這個稱呼後的那一句“安娜”讓阿娜絲塔西婭心中的熟悉感更甚。
“事實上我今天是來辭行的。”
阿娜絲塔西婭將臉旁垂下的碎發彆到耳後,頗有些不好意思。
她麵前那位陌生的主教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然後了然的微笑道:
“我猜也是。”
而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阿娜絲塔西婭身邊一直沉默的伽米爾,略帶幾分疑惑的問道:
“這是……安娜的戀人?”
事實上這位容貌耀眼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存在一進入教堂就引起他的注意。那仿佛帶有洗滌靈魂力量的讚歌更是讓他在意。
“是的,我們打算一起去旅行。”
阿娜絲塔西婭牽起了伽米爾的手,臉上的笑容明麗而幸福。
“他可真像一位……天使。”
麵對那位陌生的年輕主教輕聲讚歎,阿娜絲塔西婭握緊身邊戀人的手隻選擇微笑不語。
年輕的白發主教也沒有深究,他微笑著給出了祝福:
“如神之光輝永存,願你們幸福長存。”
說完了祝福語後,他還略有疑惑的小聲感歎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等小艾伯特……”
他最後的這句聲音有些小,阿娜絲塔西婭沒有聽清,當她發出疑問時,卻見那年輕的主教主動向她揮手道彆了。
到最後,坐上馬車離開瑪爾頓小鎮的時候,阿娜絲塔西婭才發現她甚至不知道那位陌生主教的名字。
不過萍水相逢的人,是否知道名字也不是那樣重要。
…………
傍晚時分,教堂的人散去,有著一頭雪白長發的年輕主教上了印刻著瓦爾利亞標誌的馬車。
馬車上有四位年齡不一的白袍修士正等著他。
他略顯疲倦的活動了下脖子,白色的長發搖晃間隱約可見他後頸處印刻的黑色花紋
————那是罪人的印刻。
他一上馬車,馬車上四位白袍修士的手中便亮起了光芒,而後他的雙手間便出現了一條電光形成的鎖鏈,淡金色的電光在不停的閃爍。
“伊登前輩,背叛信仰,你可曾後悔?”
四位修士中,有一位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被印刻上“罪之印刻”的白發主教微笑,一如往昔般溫柔祥和。
他年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做過的事是不能後悔的。”
“至少我能夠承擔得起這後果。”
他轉頭看向車窗外的夕陽,看向那在空中飛去的歸鳥,閉上眼微笑:
“瑪格麗特,科爾溫,埃德加……傑西卡,小艾伯特,安娜。至少我還記得他們每一個人。”
“這份記憶屬於我,透過這份記憶,能夠看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