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 / 2)

望門嬌媳 希昀 13232 字 10個月前

熙王妃下榻來,捂著頭額扶著腰道,“陛下賜婚,

難道不查人家祖宗八代,不問底細清白,就把人給塞入熙王府嗎?”熙王妃說話顫顫巍巍,身後的郝嬤嬤等人連忙跟過來扶著她,生怕她跌倒。

熙王靜靜看了妻子一會兒,察覺她麵色虛白,氣息不穩,顯然一宿沒睡,他歎了一聲,跨步上前坐在軟塌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再語重心長與她解釋,

“我早就告訴過你,陛下賜婚是有緣故,是不想熙王府與荀家結親,行敲打之計,再者天子一言九鼎,即便後來曉得她出身並不好,也不能食言,這是皇家信譽,你如今再扯這些有什麼用。”

熙王妃折回來坐在他對麵,頭額一陣陣抽筋,疼得她直喘氣,“我不管,你必須給我入宮。”

忽然間,外頭一位高個子嬤嬤急急忙忙跨過門檻,立在屏風後稟道,

“王爺,王妃,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熙王妃心倏忽一沉,她如今心力交瘁,可再經不住任何打擊了。

這是位管外事的婆子,也是熙王妃的耳目,她帶著哭腔道,

“奴婢今日晨起招呼人去市集采買,卻聽了一耳朵風言風語回來,說咱們三少奶奶壓根就不是徐大人的親生女兒,是她母親原先跟外頭男人生的!”

這話如同一道雷劈在熙王妃腦門,她目瞪口呆回不過神來,待反應明白,扭頭對著熙王便是一陣怒喝,

“你聽到沒有?瞧一瞧,這都是些什麼事哪,我的兒,芝蘭玉樹般尊貴,豈能配這樣的女子?你現在,立刻馬上,入宮跟陛下陳情!”

熙王也沒料到事情突轉到這個地步,他抹了一把臉,

“這不太可能吧,興許是有人惡意中傷。”

熙王妃壓根聽不進去,她將頭上抹額一扔,正襟危坐道,

“去,咱們入宮跟陛下申辯,請他老人家做主和離,”話落見熙王依然一動不動,熙王妃怒了,提著裙擺就要往外走,“你不去,我去!”

熙王見狀,眉頭一緊,喝道,“你給我回來!”

熙王平日雖是妻管嚴,大是大非上從不含糊。

熙王妃冷著臉立在下方,怒目瞪著他,眼底還含著委屈,

熙王何嘗這般斥過妻子,起身走到她身旁,苦口婆心道,

“那個孩子有什麼錯,出身是她能決定的嗎?被賜婚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她昨日剛立了大功,咱們珊兒對她感恩戴德呢,你今日便口口聲聲讓他們和離,你讓旁人怎麼看我們熙王府,我裴征素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絕不能做背信棄義的事。”

熙王妃聞言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她搖著頭泣道,“我何嘗不知,我也不怪她,她實則是個好的,這半年來安安分分侍奉夫君,性子恬靜溫軟,我並不厭棄她這個人,我怨的是她的身份,”

“是,她是沒錯,可珩兒就有錯了嗎?他何其無辜?他們誰都沒錯,就是不該在一起。”

她轉身拉住丈夫的胳膊,含淚望著他,“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父子倆整日折騰些什麼,珩兒有大抱負,我

做母親的心知肚明,徐氏跟他不是一路人,既如此,這個惡人便由我來做,隻要能成功說服陛下下旨,我蕭瑾喬去青山寺給她供長生牌,我十倍百倍補償她,絕不委屈了她。”

熙王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小丫頭脆生生通稟,

“王爺,王妃,三少奶奶奶求見!”

熙王夫婦頓時一愣。

*

兩刻鐘前,徐雲棲正在藥房給燕少陵配藥膏,負責盯著荀家母女打探消息的銀杏,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姑娘,外頭有人傳您不是徐家親生女兒,說什麼徐家犯了欺君大罪呢,奴婢猜著必定是荀家那對母女弄出來的。”

徐雲棲手中搗棍不止,幽幽一笑,“很好,不怕她們出手,就怕她們不出手,魚兒上鉤了。”

銀杏往她對麵錦杌一坐,頭頭是道分析,“將欺君大罪的名頭扣在徐家身上,便是想將您和夫人一網打儘。”

徐雲棲神色不變,停下來,將手中搗罐交給銀杏,“你繼續搗,弄好了擱在這小瓶子裡,裡頭我已配了些藥液,回頭攪拌好,便可送去燕家。”

“好嘞!”銀杏接了過來,繞了過來替上徐雲棲的位置。

徐雲棲淨了淨手,從梢間出來,往裡屋去換了身衣裳,出了門時,就瞧見陳嬤嬤淚流滿麵侯在廊下。

陳嬤嬤帶著哽咽的哭腔,“少奶奶,出了這麼大事,可該怎麼辦哪。”

她看了著雲淡風輕的徐雲棲,再從窗縫裡覷了覷聚精會神的銀杏,心頭犯愁,這主仆倆也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萬事不上心,竟是一個賽一個從容。

徐雲棲理了理衣袖,安撫她道,

“彆想多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先去一趟錦和堂。”

“啊?奴婢跟您一起去。”陳嬤嬤慌忙擦了擦淚。

“不必了。”徐雲棲擺擺手,身子翩然消失在月洞門外。

這一路無數仆從悄悄躲在暗處瞧她,有人麵露敬佩,有人心生唏噓,徐雲棲目不斜視踏上錦和堂的穿堂。

想是收到了消息,裴沐珊顧不上梳妝,披著油亮亮的長發,趿著一雙繡花鞋,匆匆跑來錦和堂,先一步躍進穿堂,張臂攔住了她的去路。

“嫂嫂你做什麼!”

裴沐珊跑得氣喘籲籲,胸膛起伏不定,雙目布滿血絲,麵上甚至罩著一層蠟黃。

徐雲棲見她氣色不好,擔心道,

“你昨夜沒睡?快些回去歇著。”

裴沐珊卻是氣得瞪她,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管我睡沒睡,”言罷,她上前攬住徐雲棲的雙肩,眼底沁著淚花,

“嫂嫂,我都明白的,你是為了我才去救他,不然你也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

徐雲棲聞言灑脫一笑,搖頭道,“你錯了,任何人倒在我跟前,我都會救,哪怕他是敵營的將領。”徐雲棲說到最後語氣鄭重了幾分,她拍了拍裴沐珊的手背,示意她鬆手,

“珊珊,認識你,我很高興,我的事,我自己來解決。”

裴沐珊麵露木色,冥冥中心口跟剜去一塊肉似的,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打算走?”

徐雲棲見小姑娘滿臉傷心,不知該如何寬慰。

人這一生就是不斷地相識,不斷地告彆。

徐雲棲沒有多言,隻道,“你讓開。”

裴沐珊淚滑下來,彼時徐雲棲已越過她,順著廊廡去往正屋,裴沐珊回眸看著她模糊的背影,心裡咬牙道,如果熙王府棄了嫂嫂,她便跟熙王府斷絕關係。

徐雲棲這邊遣丫鬟進去通報,丫鬟很快出來朝裡一比,

“少奶奶,您請進。”

徐雲棲繞進明間。

熙王夫婦端坐在靠北的軟塌,熙王滿臉關切,熙王妃照舊冷冷淡淡。

徐雲棲先上前屈膝一禮,旋即開門見山道,

“我前來是有兩樁事想與王爺與王妃稟明,其一,我著實不是徐主事的親生女兒,我父親在我四歲那年死在上京趕考的路上,後來我母親改嫁徐家,徐主事人品貴重,寬宏大量,接納我,並給我落籍,認我為女,我心中一直深深感恩。”

“論戶籍,我著實是徐家女,這一點無可厚非,不存在欺君一說,陛下即便查,我們徐家也是坦坦蕩蕩。”

熙王絲毫不懷疑徐雲棲所說,立即點頭,“本王明白,此一處我一定親自入宮與陛下澄明,絕不叫父親問罪徐家,絕不會牽連徐家零星半點,相反,徐家海量高闊,本王很是讚賞。”

徐雲棲麵露笑意,屈膝道,“多謝王爺。”

“這第二樁,便是拜托王爺一件事。”

“什麼事?”夫妻二人不約而同盯著她。

徐雲棲鄭重一拜,“還請王爺入宮,替我與陛下陳情,準許我與三公子和離。”

這話一落,熙王愕到了,便是熙王妃臉色也變了幾道,手中掐緊的繡帕滑落,不可置信看著徐雲棲。

徐雲棲卻沒有看她,而是認真與熙王解釋,啟唇間笑意已綻放出來,雙目清澈熠如明月,

“我這一身本事沒打算荒廢,我師父傾囊相授,絕不願看著我泯然於後宅,我自小便憧憬帶著我的醫囊,麵天,麵地,護眾生,我樂於此道,也幸於此道,但是我沒料到此舉與皇家閨範背道而馳,讓你們為難了。”

“長痛不如短痛,咱們沒必要勉強彼此,三公子是君子,不願背棄信諾,那麼我便懇求王爺替我入宮,與陛下說明緣故,求他老人家下旨和離。”

徐雲棲字字句句,鑿鑿切切,沒有半分虛偽,也沒有半分留戀。

熙王定定看著她,喉嚨黏住似的,半晌沒有吭聲。

熙王妃更是震然,沒料到徐雲棲會主動放棄婚事,從心眼裡來說,徐雲棲這份氣格,她倒是佩服,換做是她,也不一定就能輕而易舉拋卻這一份榮華富貴。

熙王猶自不信,清了清嗓,嚴肅問,“孩子,此事不可等閒,你彆說氣話,你母親的話你彆放在心上,我熙王府....”

“王爺,是我不想留在王府,”徐雲棲淡聲打斷他,

“您如果一定要問,我便再說明白一些,成婚之前,我本與他人訂婚,為陛下聖旨所迫,不得不嫁入王府,昨日之事未嘗不是個機會,三公子可以掙脫這份並不如意的婚事,我亦得自由,一彆兩寬,各自安好,何樂而不為呢?”

這話一出,熙王再無遲疑的餘地。

他淡淡瞥向身側的妻子,那一眼仿佛在說“瞧,你擔心人家扒著你兒子不放,人家恨不得腳底生風離開呢”,

熙王妃滿臉脹紅,整了半日,人家壓根不喜歡她兒子,也不稀罕嫁給她兒子,原先心底那些怨氣恍惚間便散了些,熙王妃垂了垂眸,沉默未語,

熙王深深吐了一口濁氣,視線複又挪至徐雲棲身上,定聲道,

“既如此,本王入宮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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