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怡要張羅家務,韓側妃與高側妃打算湊湊熱鬨,臨行問坐在上首淨手的熙王妃,
“王妃,您要過來瞧瞧嗎?”
熙王妃搖頭,她臉還疼著呢,這一層身份揭開,熙王妃內心替兒子高興,麵上反而越發尷尬,在她看來,她過去與那荀夫人和荀雲靈十分親近,徐雲棲一定對她心有成見,她若過去,大家玩的不儘興,何苦來哉。
“難得她的好日子,你們陪她玩吧。”
兩位側妃都是聰明人,便相攜去了西次間。
熙王妃獨自坐在東次間的羅漢床,聽著隔壁時不時傳來笑聲,不覺失神,其中要屬裴沐珊的嗓門最大,
“燕家那邊怎麼說?燕少陵傷勢如何了?”
郝嬤嬤給她遞上一杯茶,笑著回道,“聽說是好了大半,少陵公子迫不及待要來下定,被燕夫人摁住了,”
郝嬤嬤學著燕老夫人的口吻,“你彆可大意,眼下外傷看著好了,肺腑還未複原,若不細心調理,往後留下痼疾,可有得你愁,難不成大婚時,還得你侄兒來攙你?”
燕少陵自然不想在妻子麵前丟臉,遂老老實實不出門。
熙王妃壓根不急,“遲一些也好,我還舍不得她出閣呢。”
隔壁又傳來一陣哄笑,好像是徐雲棲輸了,大家都在鬨她,要罰她酒喝,徐雲棲喝了兩杯。
王府許久沒這般熱鬨了,郝嬤嬤聽著心裡頭一片熨帖,與王妃道,“方才丫鬟都與我說,三少奶奶過去是如何,如今還是如何,絲毫不擺閣老大小姐的架子,也沒有因為過去的事而耿耿於懷。”
“她這性子呀...”熙王妃連歎三聲,“我是自歎不如。”
想起她坎坷的身世,熙王妃心裡生了幾分疼惜,“也是個
可憐的孩子。”
郝嬤嬤乘勢道,“您以後多疼疼她,她就不可憐了。”
熙王妃沉默良久。
*
熙王府這廂與荀允和聯上姻,令秦王如臨大敵,翌日晨起借口與燕貴妃請安,便迫不及待與母妃商議對策,
“娘,兒子現在是四麵楚歌,舅舅這一去,朝中支持老十一的呼聲越來越高,如今又多了個熙王,眼看太子之位近在遲尺怕要擦肩而過了。”
自從太子被廢,秦王感受到聖眷漸頹,因此有了這心灰意冷的一句。
燕貴妃倒是比他沉得住氣,不過臉色也很不好看。
“局勢對我兒著實不利,不過為娘認為,你大可不必忌憚熙王府。”
秦王愣道,“為何?”
燕貴妃正色道,“陛下將皇位傳給誰,都不可能傳給熙王。”
秦王雙目瞪大,滿臉愕然,“這是什麼緣故?”
自他記事起,父皇就不喜熙王,可真正緣由,秦王並不太清楚。
隻見燕貴妃喟然長歎,“此事一直是你父皇心中的傷疤,沒人敢提,今日我少不得告訴你,你切勿告訴他人,唯恐惹了你父皇不悅。”
“你可還記得明月公主?”
秦王搖搖頭,“兒子實在沒什麼印象。”
燕貴妃點點頭,再道,“她是你父皇唯一的嫡公主,生下來時天降祥雲,那一年東南發生蝗災,由著小公主出生後,蝗災奇跡般消退,你父皇將她的出生視為大晉祥瑞,一直珍愛如寶。”
“可惜小公主出生不久,被診斷出心疾,你父皇心痛如絞,下旨令太醫院悉心照料,就這麼養到了十歲,她十歲那年,突發疾病,此病一直是太醫院柳太醫看診,柳太醫極擅針灸,每每有起死回生之效,可這一回,柳太醫聞訊提著醫箱急急往明月宮奔去的路上,突然被在禦花園亂竄的熙王給撞倒了。”
秦王聽到這,心登時猛跳了一下,“老四這小子自小一身蠻力,彆說撞一下,便是被他捏一把,骨頭都要斷了。”
燕貴妃麵龐露出惋惜,“可不是,更不巧的是,柳太醫被他一撞,整個人往路邊一顆巨石栽去,額頭鮮血淋漓不說,引發了老太醫的心疾,柳太醫當場斃命,小公主由此也沒能救回來,皇帝一日之內,失去愛女與名醫,快氣顛了去。”
“實話告訴你,你父皇當年差點一劍砍了熙王,是皇後拖著病驅求情救下了他。”
秦王聽完經過不甚唏噓。
燕貴妃再道,“那柳太醫是當時太醫院最負盛名的杏林國手,不僅醫術過硬,人品更是沒的說,滿朝無不讚譽,那些年京中受他惠益的比比皆是,陛下的頭風也一直是他看診的,柳太醫死後,陛下頭風發作了半年,心裡把熙王恨得牙癢癢。”
“三十年過去了,無論熙王軍功如何卓著,你父皇始終不看他一眼,也就是近幾年裴沐珩脫穎而出,你父皇對熙王方才和緩不少,你說有這一樁案子在,你父皇能將熙王立為太子嗎?”
秦王明白所有始末,反而對熙王生出幾分同情,“老四也是倒黴。”
“那依母妃之見,兒子該怎麼辦?”
燕貴妃果斷道,“拉攏熙王府,對抗十一王裴循。”
*
燕貴妃這番勸說效果顯著。
次日朝議,揚州鹽場出了亂子,掌事太監遇刺,死了不少侍衛內監,此案震動朝野,朝中要遣人前去查案,秦王力舉裴沐珩,誰都知道揚州是皇後母族盤踞之地,揚州也算十一王的老穴,秦王用此計離間裴沐珩和裴循,徹底將裴沐珩拉攏至秦王府麾下。
十一王裴循立在大殿中,悠哉悠哉朝皇帝拱手,
“父皇,兒子也舉薦小七,他為人清正,老練闊達,由他去必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準了。
消息傳回熙王府,陳嬤嬤便告訴徐雲棲,
“聽意思,案子急得很,今日傍晚就得出發,少奶奶,你看是不是得立即給少爺備些行裝。”
徐雲棲頷首,轉背帶著陳嬤嬤進了內室,將裴沐珩衣物挑了幾套出來疊好,等裴沐珩一回來,徐雲棲笑眯眯將包袱奉上,又體貼問,“得去多久?幾時得回?”
裴沐珩一麵褪朝服,漆黑的目光落在她麵頰不動,遲了片刻回道,“少則十日,至多一月便可回京。”
不算很久,徐雲棲將準備的包袱遞給他,“我備了四身夏裳,您看夠了嗎?”
裴沐珩將朝服擱在屏風處,從陳嬤嬤手中接過一身玄衫披上,整暇看著徐雲棲,“隻給我備了嗎?”
徐雲棲愣道,“還要給誰備?”
裴沐珩唇角微勾,老神在在開口,“你隨我一道去。”
將這姑娘扔在府上一月他實在不放心,保不準又折騰出什麼大動靜,還是綁在身邊穩妥些。
徐雲棲紅唇張得鴨蛋大,“啊?我嗎?我跟你去查案?”
裴沐珩此人一向將規矩刻在骨子裡,過去從不與她談論朝務,如今出京查案居然想帶著她,簡直匪夷所思。
裴沐珩給了她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掌事太監遇刺,性命危在旦夕,皇祖父準我帶你隨行。”
徐雲棲聞言心神一振,頓時乾勁勃勃,自從嫁給裴沐珩,她行動多少受限,已許久不曾雲走四方,一話不說轉身朝簾外喊去,
“銀杏,快收拾包袱,咱們跟著三公子去揚州。”
銀杏一聽要出門,興高采烈道,“好嘞,奴婢這就準備行囊。”
哪知裡屋傳來男主人涼涼的嗓音,
“等等。”
徐雲棲和掀簾而入的銀杏紛紛看著他。
隻見裴沐珩麵色無波道,“雲棲,此行帶著一女子極為不便,你需假扮我小廝隨行,所以不能帶丫鬟。”
徐雲棲眨了眨眼。
銀杏聞言小臉頓時垮下,帶著哭腔,“姑爺,奴婢還沒跟姑娘分開過呢,姑娘要救人,離不開奴婢的,您就多帶一個小廝嘛,奴婢扮小廝很在行的。”
裴沐珩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不成,人多了容易出事。”
銀杏十分懷疑裴沐珩這是在公報私仇,她氣鼓鼓地望著徐雲棲。
徐雲棲斟酌片刻,來到銀杏跟前撫了撫丫鬟的麵頰,“燕少公子的傷勢還沒好全,王妃頭風又犯了,你留在京城以備萬一,你放心,我去幾日將人救過來就回京,不會讓你獨自一人待太久。”
銀杏自當年被外祖父救下,一直跟著徐雲棲,至如今也有十年之久,主仆一人彆說一日便是半日都沒離開過,對徐雲棲來說,外祖父和銀杏是她最珍貴且唯一不會舍棄的親人。
裴沐珩聽了後麵那句話,臉色幽黯難辨。
銀杏吸了吸鼻子,悶悶不樂替徐雲棲收拾醫箱,“好吧,那奴婢替您守著清暉園,您可一定要早些回來。”
徐雲棲安撫她道,“我不在時,你去尋珊珊玩,她不是跟蕭芙在銅鑼街張羅了一家胭脂鋪麼,你一道去看看,喜歡什麼買上。”
徐雲棲不愛胭脂水粉,銀杏卻喜歡,小丫頭很快被哄好了,眉開眼笑道,“好嘞,我也給姑娘你帶一盒好胭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