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日後, 伽藍法會。
絲竹樂聲響遍全城，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香味，這是因為城內的街道上灑了價比黃金的名貴香料。
香料混在清水中, 灑水的差人們天還沒亮時便集結在一起, 趕著水車從各處寺廟出發，一直灑向城門口。
城門處，有虔信的信眾從進城開始便三拜九叩, 一直到進入寺中，他每一次下跪叩首都嗑的實實的，很快額頭上布滿青紫紅腫。
這樣的舉動很快就引起了更多人的效仿, 一時之間, 城中隨處可見匍匐前行的民眾。
在這些人旁邊還排著一支支長長的隊伍, 身上還背著幾日來的鋪蓋，這是來自各地的香客們。
他們從幾天前便在寺廟口排起長隊, 就為了能在法會當天提前一些進入殿內上香。
靠近寺廟牆外幾圈的街道上, 搭好了許多長棚, 有的是寺裡開始布齋，還有些是城中的達官貴人效仿僧侶們積德行善, 也搭棚子施舍食物。
棚外麵擠滿了準備多時的乞丐們，也有家境不大殷實的城中百姓, 他們排著長隊領著食物, 再對主人家說上幾句討喜的吉祥話, 然後換個棚子繼續排隊。
因為排隊的人太多, 有時幾隻隊伍混在了一起，等著早些進寺廟上香的人也能順手在棚子裡領上一兩個饅頭或是烙餅。
因為領的東西太多，一時吃不完，所有人的衣服裡全都鼓鼓囊囊, 再瘦骨嶙峋的乞丐此時也大腹便便得像個富家翁。
街邊這時會傳來叫賣食水的聲音，有十來歲的少年背著竹箱子，靈活地在各路隊伍中竄來竄去。
箱子裡麵一般裝滿了兩種貨物，都是分裝好了的，一種是清水，另一種是很淡的糖水，當然，後者的價格會是前者的好幾倍。
他們沿街叫賣，每瓶清水賣上個一兩個銅子，如果當場喝完且不要瓶子，價格還能再減半。
臨近午時，從隔著幾道長街的寺廟中傳來一陣陣馥鬱的飯菜香氣。
已經從特殊通道進寺燒香拜佛完的貴人們及其家眷們，正翹首以盼等著體驗聞名天下的“雷音素齋”。
據說做素齋的師傅手藝驚人，哪怕隻是素齋中最平淡無奇的一碗素麵，都有種奇特勾人的肉香，讓人吃完之後回味三年……
在伽藍法會期間的長風城裡，即使是往日再凶惡板正的人臉上也會掛起笑臉。
大家見麵便帶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吉祥如意”亦或是“無量光明”。
沒有人吵架、沒有人打罵，不論是是城中百姓，還是外地遊人，所有人都好似發自真心地沉浸在這場十年一度的盛世之中。
巫九楓躲過三日來的第三十七波追殺，潛入城門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幅景象。
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可睜開眼之後，眼前的場景並沒有改變。
她的心情變得格外的複雜：
“阿統。”
【我在。】
“我好像也能體會到你有時說不出話的感受了，”她感歎著，“原來你真的不是在敷衍我啊，人有些時候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
【……】
【您高興就好。】
潛意識裡傳來預警，巫九楓朝前邁了一步，恰到好處躲過了突然刺向她後心處的一把匕首。
心念一動，她藏在袖中的道基朝後射去，幻化成裝了消音器的步槍拉開保險之後，一通噗呲發射並貫穿□□的聲音成功被掩蓋在此時周圍突然響起的爆竹聲中。
身後有人噗通倒地，但很快便消逝於無聲，也沒有引起周圍百姓的注意。
巫九楓甩了甩袖子，恍若無事地繼續朝前走去。
隨著她越靠近人流中心，潛藏在暗處的刺殺便越有所顧忌。
原本炫目震天的符咒法器等全被隱蔽難察的暗殺手段所掩蓋，路邊遇到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樣不起眼的物件都有可能隱藏著殺機。
可能是叫賣著清水的純稚少年，亦或是周身襤褸圍在十裡長棚外排隊領食得乞丐，甚至是路上一顆平平無奇的石子……
其中都潛藏了他們的殺心。
但令對方失望的是，巫九楓雖然修為不高，但實在滑不溜手。
而且她似乎修了某種能迅速分辨出敵我的法門，即使他們藏得再好，也能在將要靠近她時被她發現然後閃避。
藏在水罐中的毒水被裝作沒拿穩灑到偽裝成販水少年的身上；
想要碰瓷的乞丐本就襤褸的外衣和腰帶被刀劃開，露出一身精壯緊實的腱子肉，然後引發周圍的尖叫和目光洗禮；
至於設置了移形法陣的石頭，在她碰到之前便被擁擠的人群踩到不知道哪去了……
眼看著目標越來越靠近長風城內最大的一處寺廟，這裡圍著擠不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