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裡,距離巫家有一段路程的一處僻靜宅院中。
院子裡靜悄悄的,好像什麼人都沒有。
但突然,院子四角燃起了幾團陰綠色的火焰。
火焰跳動著,焰心似乎有什麼形狀扭曲的東西起起伏伏,又在跳到最高點時陡然炸開。
幾團火焰中倏然出現幾個麵目模糊的的身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周身都散發著詭異陰森的氣息。
“鬼手,你說要引薦的新人來了嗎?”
其中一團火焰中的人影出聲,他的聲音粗糲不平,像是經過特殊處理過。
院子內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身披兜帽的人影,一主一從。
前者示意後者放下兜帽:
“諸位,這便是我這次要引薦的新人,代號迷心,迷心,給各位打個招呼。”
迷心上前,放下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的真實相貌。
他身材高大,肌膚蒼白,五官十分英俊,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氣質。
而在他長長的袖子底下,隱約露出他有著六根手指的左手。
東南方向的火焰陡然暴漲,傳出一道桀桀笑聲:
“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有什麼資格加入我們?”
其它幾個方向的火焰也都傳來了附和聲:
“鬼手,這不會是你在哪個家族裡忽悠到的小白臉吧,看他這皮相,勾引幾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倒是可能手到擒來,但要是想要成為吾神的仆人,他配嗎?”
鬼手嗬嗬笑道:
“諸位先彆急,我既然選擇引薦迷心自然是有理由的,貪狼兄猜的不錯,迷心的確是大家子弟,但這不能說明他本人沒有能力,相反,我很看好他的潛質。”
他轉頭對迷心道:“迷心,給大家展示一下你打算敬獻給吾神的祭品吧。”
“是。”
迷心恭敬垂首,隨後從袖中掏出來一個裁剪好了的紙人,上麵用朱砂寫了某個人的生辰八字。
“這是我想要敬獻給吾神的祭品,一位四陰之女的靈魂。”
迷心蒼白的臉上適時地掛上了彬彬有禮的淺笑,說話聲不疾不徐,讓人如沐春風。
西北方的火焰挑刺:
“四陰之女雖然罕見了些,但隻要足夠耐心搜羅兩三年也能找到一兩個,要想以此作為敲門磚信奉吾神,可還遠遠不夠!”
迷心遭到質疑卻也並不生氣,還是徐徐笑道:
“普通的四陰之女當然不配作為我獻給吾神的禮物,但這個四陰之女比較特殊,是我精心甄選過的。
“她是一位心靈純潔的素人處女,生得花容月貌,還是我的未婚妻,我從兩家交換的庚帖中發現她的生辰八字有異,於是忍痛將她割舍,獻給吾神。
“當然,我還做了其它努力,吾神喜歡純潔的靈魂染上黑暗的底色,為了讓她的靈魂變得更加的美味,我接近了她,通過一些小伎倆讓她深深地愛慕上了我,然後在她最欲罷不能的時候讓她崩潰絕望,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
迷心微微一笑:
“從雲端墜落到泥潭,這樣短時間內突然迸發的痛苦足夠讓她這種涉世不深的深閨女子徹底絕望,從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氣。而就在她自儘的時候,她的靈魂才是堪配獻給吾神。”
他的這一番話說完,院子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鬼手嗬嗬笑道:“諸位,迷心的這番誠意如何?”
東南方的火焰暴漲:
“小子夠狠,連自己的未婚妻都舍得拿來當做祭品,不過我喜歡,隻要吾神需要,彆說未婚妻了,父母親友都可以用來獻祭,他加入我沒有意見!”
其他方向的火焰也都紛紛表示了讚同:
“雖然祭品一般,但心意還是值得肯定的……”
“我相信他對吾神的忠誠,這種人可以吸納進來……”
大家全票通過,於是迷心進入組織板上釘釘。
鬼手並不覺得意外。
在他看來,像迷心這樣有心意也會動腦子的人正是他們組織內缺乏的人才,有了他的加入,一定可以給偉大的荒神獻上更多更高質量的祭品。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迷心,歡迎你加入我們,現在,你可以給吾神獻上你的祭品了。”
“是,這正是我期盼了許久的。”
迷心向眾人行禮後然後上前幾步,在院子中央跪下。
院子最中間擺放了一個圓台,圓台上也燃著火焰,不過是純白色的。
他匍匐在圓台前,恭敬地三拜九叩之後,從懷中取出一把銀質的小刀,當先就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三下。
深紅色的血液從地麵的凹痕中彙入圓台,逐漸融入純白色的火焰。
純白色的火焰像是被暈染一般,慢慢變紅,乃至變成和血液一般的深紅色。
失去了大量的血液,迷心本就白皙的麵色變得更加蒼白,但他分毫不敢耽擱,轉而誠心誠意地念誦起鬼手教給他的溝通神使的咒語:
“仁慈而寬厚的荒神試著啊,請您允許我成為您最卑微最忠誠的奴仆,為您獻上一切……”
晦暗難懂的咒語聲中,那團深紅色的火焰出現了變化。
周圍漸漸出現了慘白色的迷霧,漸漸覆蓋住了圓台以及跪在圓台前的迷心。
同時,空氣中多出了許多含糊晦澀的囈語。
那些囈語像是直接響在他的腦海中一般,每一聲都承載了無數的信息,神秘又龐雜,迷心隻沉浸了不到一息,識海便像要爆炸一般。
他不敢再凝神去聽那古怪的囈語,否則他會真的爆炸,而是按照鬼手說的那般收束心神,閉上眼睛,並封上自己的聽覺。
白霧可以隔絕窺探,迷心又閉上了眼睛,沒有人能看到的圓台上,那團越來越活躍的深紅色的火焰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焰心內忽明忽暗,似乎連接了某一遙遠的異度空間,空間內,有什麼粘稠的物體在爬動著。
迷心失去了視覺和聽覺,身體的其它感官變得更加靈敏。
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很快到達了快要凝結成冰的程度。
他像是變成了一隻渺小可憐的蜉蝣,身邊卻有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甚至隻是輕飄飄的一個掃視,都有可能結束這隻渺小蜉蝣的生命。
因為他們之間的鴻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迷心感到發自骨髓的恐懼,這種恐懼快要讓他不敢呼吸。
但與此同時,他內心中又迅速燃起了一股熾烈的情感:
他真切地知道,他正信仰並供奉的,是一位真正無所不能的偉大存在!
哪怕隻是他的一位侍者都讓他發自內心的臣服,為自己的無能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