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三這具身體的原主,雖是膽小怕事,勝在少年時被家中疼愛,送去私塾讀過一些書,也算得上是他們這群山匪中為數不多的,識字的人,對於各大縣城州郡的有著籠統的了解。
每個縣城中,除去縣令、縣尉、主簿等一眾辦公人員外,各配三個巡檢武官,隸屬九品,各自手下又掌有百多人手,攏共加起來有四五百的兵馬,為的就是能夠及時解決地方出現的小規模民變起義事宜。
儘管這些人多數都是民兵,無論戰力與素質,和朝廷正規軍無法相提並論,卻也不是魏十三等一眾不到百數的烏合之眾能夠對付的,於是
南康縣,張家後院。
以刻薄蠻橫出名的張德正,用一段絲綢遮住眼睛,正在家中跟婢女玩得起興,似喝過一些酒,麵色紅潤,跑得滿頭大汗,衣著也有些淩亂,並未曾聽到家中門被一腳踢開,將近二十人一窩蜂湧入張宅之中。
“小翠,看你往哪裡跑!”
“老爺,我在這呢”
幾個頗有姿色的年輕婢女鶯鶯燕燕,奔跑調笑,儘管張德正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可勝在有田地幾百畝,一個緞莊,縱是每日不做事,也可鬥金日進。能在這裡陪老爺嬉戲,說不定還有機會當上這張宅的少夫人,這於吃不得苦的少女而言,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
不多時。
張德正隻聽見一整驚恐的嬌嗔,雙手一環,隻覺著將一身材健碩的人報入懷中,心中正詫異家裡何時找了身材如此差的婢女,迅速將遮掩的綢緞扯開。
突見是一名手抓長刀麵目複雜神色的男子,宅中的婢女已經被幾個手拿兵刃的男子控製住,當即認定這些普通百姓衣著的狠角定是那打家劫舍的盜匪,連忙噗通跪下,“好漢饒命,我家裡有的是錢,隨便取便是!”
原來,魏十三與閆峰等人說的正是,入城之後,各自想方設法換上縣城百姓或乞丐的衣著,他們本就大多出身農民,身上又沒有烙印一類的記號,加上當時街上人流不多,控製住見著他們行蹤的人,到闖入他們家裡去,換上他們衣服,如此一來他們就順理成章化身成良民,藏匿在街頭巷尾中,大大方方走在大街上,見巡捕官兵來了,就驚恐閃避開來,完全給了官府一種消失的假象。
這也是魏十三以往多次被警察追,卻少有吃牢飯的老手段了。
被張德正抱住的男子,赫然就是閆峰,他橫豎看了看院子,便指著東邊的廂房道,“這些姑娘,還有東邊的廂房歸我了,你們住那邊。”
張德正見沒人理他,忙著又站起身來,“你們要做什麼?”
閆峰伸手,拍了拍張德正的胖臉,張狂笑道:“老子剛進城來,沒地方住,借你家宅院住一段時間,順便管管我們飯,你放心,我們不會給你錢。”
吳正元跟著掃視一眼,臉上露出陰惻惻笑容,道:“西廂院歸我們,不過姓閆的,你手頭上那姑娘要分給我們一半,還有你宅裡的夫人呢,為何不見在此處?”
魏十三見狀,長得前來,道:“兩位大哥,彆忘了,我們還有大事要做,這樣晚上累壞了身子,怕是不妥吧。”
張德正連連點頭,擠出一個笑臉,“這位好漢說的不錯,夫人回了娘家,不在此處。”
吳正元瞪了一眼魏十三,嘴臉較城門之外已經大不相同,頗有幾分警告的味道,“有你說話的份?男的都給我綁了,堵住嘴巴,關進柴房,派幾個人看著。”
臉色有些蒼白魏大貴,按照以往習慣,看見魏十三被人欺壓,定是看都懶得看一眼,如今見不再縮在山上,到也算是敢下山救人,勉為其難向前幾步走出來,毫不客氣道:“姓吳的,怎麼說話的?當我青牛寨無人是不是?”
魏十三似也沒想到這茬,不過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之以微笑,示意他不要再說。
接下來,張德正和宅中的男丁家仆儘數被五花大綁,塞進柴房中,由閆峰、吳正元和魏十三各派了兩人盯著,隻剩了兩個廚子在灶房給他們做飯,青牛寨剩下來的十來個人,住進了宅院的主臥,魏十三讓閆峰大發善心分過來的一個婢女給大貴找了些傷藥敷上,然後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發呆。
事情並未如他料想中那般順利,他也早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大佬,古時山上的盜匪,說的再漂亮也不過是盜匪,有著屬於盜匪的野性和戾氣,他提出來那個看起來豐滿美好的計策,看起來讓他在對方眼中有了些刮目相看,但也僅僅是刮目相看而已,他在這些人中,並沒有什麼話事權。
如今看來,大哥他是肯定要救,且不去說一個人能否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來,單論上一世孤身一人,常被欺負,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人都隻是過客,這一世也是父母早死,靠著大哥一個人拉扯大,兩世人的思想糅合在一起,讓魏十三對親情有了一種扭曲而複雜的執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昏將至。
西山之上紅雲漂泊,清寂了個把時辰的南康街道,小有規模的商鋪、酒館、瓦舍懸掛門前的旗幟飄揚,行街上漸漸熱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