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已經過了晌午，客棧中人流並不多。
酒菜上齊之後，眾人也不再遮掩客氣，隻顧著伏案大嚼，其中又以滿腹經綸的曹莽吃相最為令人感歎，絲毫沒帶半點書生儒雅之風，可見那敞開的肚皮，不光是能裝得進萬卷書，同樣也能吃得入萬斤食。
坐他旁邊的餘龍看得瞠目結舌，不解地看向魏十三問道：“三哥兒，這位風度如此驚人，真的是讀書人？”
曹莽不以為然，含糊道：“學識與風度向來體現在為人處世上，而不是表現在風俗禮儀上，看似人畜無害的人，並不說明在背後不會給你使絆，看似麵目和善的人，亦不能說明背地裡就是仁義之師。”
言猶未了，他抬頭看了看麵帶微笑的魏十三。
餘龍聽得一頭霧水，大概細想又是覺得有理，並沒有反駁，而是迅速與其展開了桌麵上的有力競爭。
這時候，坐在一側一直沒有說話的宋青笑了笑，自發道：“曹公子不愧是飽讀詩書之人，我觀公子在梨園門前時與那閹人的對話，是否對宮中之事頗為熟悉?”
曹莽聞言無縫連接道：“我曾學與龜山先生門下，雖不曾入朝為官，但也算半個太學學子，自是認得幾位宮廷之人的。”
宋青恍然，接著笑道：“既然公子知曉朝中形勢，當也能知道，今日梨園前所發生之事，還敢於出頭，應當不至於引起太大的風浪吧？”
“這道說不定。”曹莽擰頭上下打量了宋青一番，笑道，“本來由在下擋下那三個乞兒，至多在他們麵前受些皮肉之苦，待他們打累了自會離開，如今經過你們這麼一鬨騰，可能就大不一樣了，不過好在，一切都還未超出可控的範圍。”
宋青聽得一臉茫然。
魏十三雖不認識這龜山先生，但也知道應該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見事情說道這個份上，不禁又問道：“既然曹公子出身宮廷，不知對如今的朝廷有何看法？”
曹莽終於是放下了碗筷，搖頭感慨道：“靖康恥猶未雪，如今這世道卻是落得個，前線將軍不畏死，堂下朝臣獨愛財，士民拜伏在宮闕之外，上諫帝王，下詬奸臣投降一派，結發其種種不可告人罪狀，一時義憤填膺，卻被認為是有作亂之心的形勢；
似李相公、宗將軍這般，空有滿腔複國拳拳之心之人，卻無法得到收到皇上重用，反而任由黃潛善、汪博彥主和派之流身居高位，還任閹人為親，足以可見其獨夫民賊品質。”
魏十三縱是在不明白對方所說的一切評價，但是“獨夫民賊”四個字他還是知道的，“一個百姓，在此處說這些話，不怕隔牆有耳傳到宮廷之中？”
曹莽憤憤不平道：“此言的對與錯，自有天下人評論，也是發自曹莽肺腑，且不說是在幾位麵前，縱是到了朝堂之下，莽依然會如此說的。何為讀書人忠心愛國？若是僅僅因為可能遭到皇帝的責罰，便改變初心，若僅僅是因為害怕死亡，便因此噤聲，若是僅僅因為位高權重，便忍讓退縮，那才是我被讀書人的悲哀呢！”
“我推崇道德天理，隻認內聖外王，認為個人就應自覺地作聖賢工夫、作道德的實踐，一完善自身之德行，圓滿人格之學問，此可謂成德之教，可惜高宗與此卻是完全背道而馳的。”
這些輪到包括魏十三在內的桌上所有人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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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園慘案發生之後不久，幾位閹人就被一夥不知姓名和身份的夥計帶走，而在將近一個時辰之後。
唐合收到了幾位蹲街邊的乞兒手下的傳回來的信息，匆匆走到屋子裡麵，迎麵就看見了那前來彙報的乞兒頭目。
“直接說，事情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