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個十七歲少年談這個,隗喜實在很尷尬,她在現代雖然不能接觸太刺激的東西,但也因為好奇偷偷看過一些漫畫,低著頭紅著臉也不敢再看他,小聲應了聲,話題便揭過。
後來聞如玉在山洞附近的冷泉裡泡了三天。
隗喜這會兒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卻在想,難不成現在聞如玉修煉要很多女人侍奉了嗎?
她的心沉墜墜的,忽然覺得他和記憶中的聞如玉越來越遠了。
或許……隻是同名同姓?
聞如玉這個名字很尋常……聞無欺才是這個新家主真正的名字。
“鹿車出來了!”人群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隗喜立刻收回神,下意識朝前看,發現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烈日灼灼在頭頂,金色的光芒鋪滿整座城。
但她發現大家都抬起頭,她茫然地也跟著抬頭。
隻聽一聲鹿唳之聲,原來鹿車不是在地上行駛的,而是在天上飛的。
輕靈美麗的兩頭靈鹿從天空那一頭踏雲飛馳而來,細碎的金光落下來,後麵的車輦極為華貴,金色的車輪,白色車架精結構精巧,雕琢著繁複華美的鏤空紋路,兩旁是金色的薄紗,用鉤子掛起,裡麵坐著的人若隱若現。
不過是影影綽綽間的容貌,光是側臉便可見輪廓深刻昳麗。
陽光太強烈了,隗喜眯著眼仔細辨認那張臉,有些遲疑地不敢認。
她不由自主跟著人群走得快了一些,這大典是新家主上任的慶賀,也是一種勝利者的宣告,聽身旁的那些人說一會兒他會從鹿車裡出來。
鹿車在半空太快了,隗喜忍不住跟著小跑起來,她的心臟有些難受,但她停不下來去吃草藥,生怕離鹿車太遠,一會兒看不清那人的臉。
終於,鹿車停了下來,下方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隗喜蒼白著臉喘著氣,撫住胸口仰著頭。
白玉一般溫潤的手輕輕挑開了金色的薄紗,新家主從車裡出來。
他穿著一襲白色的廣袖鶴氅,胸口繡著金色雲紋,垂下來的長長衣擺上有金色虎形繡紋,烏黑的頭發用一根白玉簪半挽著,潑墨一半散了一半在身後。
隗喜呼吸急促,一點點抬頭看向那張臉。
……天上神官都不及那張仿若白玉雕成的臉,山青霧朦的瀲灩之色,和記憶裡的一樣俊美如潤澤的玉,溫和清雅,不,不一樣,那臉輪廓更棱角分明了,寬肩窄腰,他變得更成熟高大。
還有,他的魂體,是純黑色的。
隗喜渾身發冷,額上瞬間冷汗涔涔。
和聞如玉結伴半年後,她終於可以引靈氣入體,嘗試著入道,成功吸納靈氣入體的那一天,她發現她看到聞如玉的身上有一層柔潤漂亮的光暈,她以為這是成功吸納靈氣的人都能看到的,高興地告訴他。
聞如玉卻有些茫然,溫聲細細問她看到的光是什麼樣的,她認真描述,他烏黑的眼睛裡有些驚奇。
後來他拉著她跑去城裡指著許多人問,她告訴他每個人身上的光都不太一樣,有的暗淡,有的漂亮卻渙散,他越發驚奇,又帶著她悄悄進了一處有邪祟作亂的山,指著那妖鬼邪物問她能不能看到他們身上發光。
隗喜已經不那麼怕那些長相醜陋的妖鬼邪物,認真看了看,告訴他:“是黑色的,渾濁的,像是沒有希望沒有生機的那種黑色,無一例外。”
聞如玉想了想,又拿出那塊青玉佩似乎查了查,再抬頭時,眸若清水,他淺淺笑著,很是驚歎歡欣地告訴她:“你應當能看出人或者妖鬼邪物的魂體,我聽說過有人引靈氣入體會多一些特殊的能力,這應當就是你的能力。那可真好,往後你便能輕易辨人鬼妖邪,不易受騙,要知道不少妖邪會侵占人的肉身偽作是人在人世間行走。”
——不少妖邪會侵占人的肉身偽作是人在人世間行走。
隗喜呼吸急促起來,用力揪緊了胸口的青玉佩。
不會的,聞如玉天賦異稟,又勤於修煉,不會被妖邪占身的。
他說去無咎大會,要進昆侖神山拿昆侖珠,他說他娘去過,他熟悉那裡,不會有事的。
似乎是隗喜的視線太過滾燙,站在車架上的男人感應到什麼,低下頭來朝她的方向看來,如神佛一般漠然的一眼,如同看螻蟻,漆黑的眼睛清幽幽的,隻在她臉上定住一瞬,很快便收回目光。
隗喜快喘不過氣來,渾身發抖,冷汗浸濕了內衫,眼前瞬間模糊,看不清他的樣貌了,隻看到他純黑如濃墨的魂體。
這不是聞如玉,絕不是聞如玉。
聞如玉不會用這樣冷漠的目光看她。
也不可能是失憶,因為聞如玉的魂體不是這樣醜惡的黑色。
妖邪……侵占……
隗喜再受不住這樣的刺激,心跳一陣急促跳動,昏厥了過去。
她手裡拎著的糖也落在了地上,很快被人踐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