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可以叫我陳老師。”
…………
1992年,在亮馬河北麵,開了第一家中外合資的大商場:燕莎友誼商城。
它與凱賓斯基、昆侖、長城等五星級酒店,組成了一個高檔商圈。那會京城的財主基本都是倒爺,要麼在國內倒,要麼往國外倒,出入有洋人,往來無屁民。
沒辦法,得允許一部分買辦先富起來。
總之燕莎一直是挺有檔次的商場,四九城人儘皆知。
次日,五點。
秋天的早晨沒有夏天那麼亮了,微光初露,藍中帶灰。
姚遠早早就守在商場門口,來回溜達,不時能碰上幾個遛早、下夜班的,傻了吧唧過來問有盤麼?
擦!
要是有,姚遠還真賣給他。
五點過少許的時候,就見一個妹子躊躇著走過來,紮著馬尾,沒化妝,白淨的臉蛋,帶著倦意和忐忑。
“蓉蓉?”
“陳老師!”
“哎,你沒帶朋友?”
“
……”
她搖了搖頭,姚遠笑道:“不用擔心,晴天白日我又不能把你怎麼著。來都來了,就安安穩穩的拍照。
咱們先拍幾張朝陽底下的,然後吃早晨,對了你帶化妝品了麼?”
“帶了!”
蓉蓉給他看自己的小包。
“那先捯飭捯飭,你那水準慘不忍睹,照我說的畫。”
姚遠雖然不會上手,但他見的多啊,榜一大哥都睡過好幾個,指指點點道:
“你眉毛稍短,要拉長,稍微淡一些,你那天跟蠟筆小新似的。然後彎一點,彎一點,柳葉眉知道麼?”
“小眼睛想變大,眼線最重要,順著內側走走走,尾巴那塊向外拉長,挑起來,對對!”
蓉蓉懵懵懂懂,勝在聽話,試了幾次總算畫好了妝。
姚遠又看了看她的衣服,普普通通很自然,便道:“走吧,去河邊拍。”
亮馬河在京城的存在感不高,一直沒什麼人管,浮萍雜草叢生,臭氣熏天。前幾年才開始治理,兩旁清除了淤泥雜草,鋪上了一些石磚。
河裡還停著一艘小型遊輪,那是個船上酒吧,營業到08年奧運會前後。
姚遠作為媒體人,攝影功力很不錯的,指揮道:“你先沿著河邊走,背著手,低著頭,我先拍幾張。”
他哢嚓哢嚓拍了幾張,感覺不太對,想了想道:“你把褲腿卷起來。”…
“什麼?”
“卷起來到膝蓋,頭發解開放下來。”
蓉蓉手足無措,無所適從,這對她而言是全新的工作。她依言而行,傻呆呆的繼續在河邊走,走過來,走過去,走過去,走過來。
始終沒達到要求。
“笑啊!”
“你不會笑麼?”
“告訴你不要愁眉苦臉的,你要對著朝陽笑,你看那陽光燦爛,世界美好,你心情自然也舒暢歡快啊!”
姚遠進入工作模式,嚇人的很。
“我我……”
“你什麼你?這都多長時間了,一會朝陽變夕陽了!”
“我笑不出來。”
蓉蓉低下頭。
“……”
姚遠一頓,沉默了一會,又開始喊:
“那你就想,想一會老天下雨了,今兒屁也沒乾,我白給你200塊,明兒下雪,後兒下冰雹,大後兒個孫長老都下來了……你掙了好多好多錢,給你爸媽看病,給你爺奶看病,供你弟上學,供你自己上學,你家蓋了三間大瓦房,村兒裡人人羨慕,追你的小夥子排到了十裡八鄉,以後就過上好日子了……”
“……”
蓉蓉初時愣怔,而後表情古怪,想哭又想笑,忍了幾秒鐘,終於噗哧樂了出來。
姚遠趕緊抓拍,哢嚓哢嚓,畫麵一幀幀定格。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叫什麼,更不知道背後有什麼淒慘的故事。
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但他心有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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