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著待客之道,不能讓客人睡沙發的準則,櫻島麻衣乾脆安排豐濱和花、雪之下雪乃和自己一起睡。
主臥的床幸虧買得挺大,三個人睡也不算擁擠,夏日的炎熱也算不上什麼事——空調打開降低室溫,三張薄被各自分開蓋著保持體溫,三個人格外規矩地仰躺在床上,雙腳並攏,身體打正,目光直視天花板。
豐濱和花睡在左側,努力克製住輾轉反側的衝動,櫻島麻衣睡在中間,閉著眼睛正在入眠,雪之下雪乃睡在右側,睜著眼睛一陣沉默出神之後,拿出自己的手機翻看,一小片屏光在昏暗中明亮。
“雪之下,你在看什麼?”
豐濱和花總算是找到能說話的機會。
“櫻島小姐的新聞。”雪之下雪乃語氣複雜地回道,“之前在網上搜過‘櫻島麻衣’這個名字,我卻完全忽略了所有指向櫻島小姐的內容,現在回想起來,我簡直無法理解那時候在乾什麼,在想什麼……”
細思讓人不寒而栗——記憶的真,記憶的假。假的記憶可以否定真的記憶,也可以否定另一種假的記憶……我現在的記憶,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旦過度陷入這種沒有明確答案的問題,心情就不由產生強烈的不適和焦躁,偏偏這已經不是單純歸類於哲學的思考。
難怪白君會那麼說……
自己尚且如此,更彆說很多憑借感性直覺行動的人,記憶、認知等構成自我認同的事物被否定,隨之而來的迷茫與動搖,又令人很容易走向固執與偏執。
“哦……”豐濱和花安慰幾句,“沒事,你不是想起來了嗎?沒問題就行了。”
“這隻是暫時的結果,若是沒想起來呢?”雪之下雪乃反問道。
“這個……”
豐濱和花想了想:“再想起來一次?”
我覺得你完全沒理解我的感受——被白君那麼來一次,回憶起那些忽略的細節,簡直令人恨不得挖個洞,先把白君丟下去墊底,再把自己塞進去一並埋了!
雪之下雪乃輕輕呼了口氣:“豐濱是沒體會過白菌的殺傷力嗎?”
“……”豐濱和花沉默了一下。
“我姐姐去過劇組?”雪之下雪乃想起這件忽略的事情,主要是後續種種什麼青春期綜合征太重量級,反倒襯托得這件事微不足道。
“對。”豐濱和花回憶著那短短幾天的恥辱,不禁咬著後槽牙說道,“那個怪力女!”
雪之下雪乃淡淡回道:“是你缺乏鍛煉。”
豐濱和花直接懟回去:“你和你姐會鍛煉——該不會有腹肌吧?”
“受激素影響,女性想鍛煉出明顯肌肉可沒那麼簡單。”
雪之下雪乃輕歎口氣:“來聊聊那個青春期綜合征吧,白君提到過的例子有兩個,梓川兄妹……”
“梓川咲太的狀況不太清楚,雖然有傷疤可能是法醫所為的線索,但其他的一概不知……梓川楓的狀況呢?網暴這一類言語暴力,變成身體上出現的淤青,暴力傷害從心理同步反應在身體上?然後失憶……”
雪之下雪乃放下手機,不禁揉揉額角:“完全是沒有根據,胡思亂想的猜測——櫻島小姐,你為什麼遇到這種狀況?有什麼猜測嗎?”
“不知道。”櫻島麻衣閉著眼睛,坦誠道,“此前我確實陷入家庭問題和事業問題,都不算什麼大問題並且大致解決了,偶爾我因為工作上的緣由,確實有一些想要離開人群和聚光燈,獨自消失的消極情緒,但這段時間也早已打消。”
“在黑粉君麵前,想要自顧自消極起來反倒是一件難事。”
臥室裡安靜了下來,直到豐濱和花怨念尤深地說道:“是啊,隻想把那家夥一腳踹飛……”
在這方麵,三人顯然有著強烈的共鳴。
雪之下雪乃忍不住問道:“櫻島小姐,你有些太從容了吧。”
“不然呢?”櫻島麻衣睜開眼睛,臉頰壓著枕頭,側頭看過去,微笑著問道,“難道要惶恐不安,成天擔驚受怕,在被逼到絕境之前先從心態上把自己逼到絕境,最後病急亂投醫,試圖碰大運地解決問題?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機會和變化,亦或者以直接的態度麵對。”
“這和梓川兄妹不同。”
雪之下雪乃看了回去,兩人目光對接:“繼續這麼下去……會有生命危險吧?”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隻能儘力而為地麵對生活,哪怕生活顯得不同尋常。”
櫻島麻衣轉正臉,閉上眼睛:“早點睡覺吧。”
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勇者plus……哼……
雪之下雪乃感到心煩意亂,明明之前應該好好的,怎麼突然一切都亂成一團?又是不可思議的超常現象,又是各種各樣的狀況——嗯?白君為何會與這些狀況扯上關係?似乎他初中時就和梓川咲太有聯係,莫非青春期綜合征就是緣由?
安靜的臥室裡,豐濱和花忽然冒出一句:“雪之下,你之前為什麼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