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電車站,穿著休閒裝的男人正在看手表,年近四十,外表上並不顯老。古代人和現代人的區彆之一,大概就是一個經常從事體力勞動,未衰而有老態,一個經常從事熬夜勞動,未老而有衰弱。
略微稀碎的胡渣,乾淨平整的頭發,乍看有幾分成熟韻味的深沉帥氣,年輕時應該有幾分俊朗姿色。
實際上很是心煩意亂。
男人不自覺皺起眉頭,琢磨著待會兒見麵該與女兒怎麼問候。
最近學習怎麼樣?
你媽還好吧?
零花錢夠嗎?
這些問候總感覺有點俗氣。
好吧,重新思考一下。
說到底是帶和花出去玩,那麼應該問去哪兒玩,路上再隨便聊點話題,例如最近學習有什麼困難嗎?你媽是不是心情不好?有沒有想買的東西?
怎麼感覺還是一回事兒?
男人鬱悶地呼出一口氣,心底裡有些埋怨,自己要管家裡的事情,不讓我插手,那就自己管到底啊,有狀況又非要讓我出來頂,唉。
但是沒轍,還得出來頂……上次跟和花說話是什麼時候來著?
“喲,老爸!”
一張臉突然從側麵殺到眼前。
男人稍愣,咳嗽一聲道:“和花到了啊……吃了沒?”
“早吃了。”豐濱和花(白影)抱著手,深沉道,“其實我到了有一會兒啦。”
“啊?”男人疑惑地左右看了下,“是沒找到我嗎?這裡還挺顯眼吧……”
金發紮成側馬尾的纖細少女,忽然表情明亮起來,宛如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她背著雙手後退幾步,眼眸彎起笑嘻嘻地說道:“我在看《家庭底層沒有地位的中年男人如何與生疏女兒交流這檔子事》,本來以為開頭劇情應該是問‘學習怎麼樣’之類的事情,沒想到很意外地以‘吃飯了沒’作為起手。”
噗!
男人:“……”
完全跟不上節奏,這就是當代年輕人?!
“咳!”男人咳嗽一聲,拿起架子墊在腳下,略微俯視地皺眉道,“有你這麼和爸爸說話的嗎?”
“唉?”
豐濱和花(白影)驚訝地睜大眼睛:“幾乎天天都不在家,和我都沒說過幾句話,喜歡在外麵鬼混躲著老媽的父親,居然能理直氣壯地教訓女兒嗎?”
父親架子被一腳踹飛了,男人差點摔個屁股蹲,連忙無奈地轉移話題:“大人有大人的事情……”
“因為怕和老媽相處,被她教訓與指責,借著工作等由頭在外麵反而自在輕鬆一些。”豐濱和花(白影)歎了口氣,踮起腳尖拍拍男人的肩膀,安慰道,“大人確實太難了。”
噗!
嘶!你到底怎麼教的女兒?怎麼這麼奇怪!
男人木木地看著女兒,強行轉移話題:“總之!今天打算去哪兒玩?千葉的夏日樂園?或者遊樂場什麼的?”
“那些地方就算了吧,進去就自帶一種必須玩得開心的感覺,屬於沒有選擇的選擇。”豐濱和花(白影)抬手握拳,笑容滿麵道,“我要去參加總武高的體育祭。”
“?”
男人奇怪道:“你們學校沒體育祭?”
“借鑒他校的成功經驗,觀察他校體育祭的有趣項目,為本校體育祭舉辦積累材料,力爭開展具備創新精神與新時代風氣的體育祭。”豐濱和花(白影)一串話張口就來,順便補充道,“老爸應該是沒怎麼了解過吧,我是學生會的成員,為了獲得足夠謀權篡位的資本,必須要努力多做點事情。”
男人一時竟不知該從何開始說起,話都被女兒堵死了,自己還怎麼評價?
“行吧,那就去總武高參加體育祭。”
兩人朝著電車站外麵走去。
和花怎麼長歪成這樣了?
男人借著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心情似乎很好,哼著小曲兒一副雀躍模樣的女兒,心情著實微妙,有種自己是不是上了什麼當的古怪感,他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如果是去其他學校參觀體育祭,這事你自己來不就行了嗎?”
豐濱和花(白影)忽然露出震驚的表情,看著男人不說話,震驚表情收斂起來,小臉上一片沉思後化作恍然大悟,露出欲言又止的遲疑。
表情鮮明,變化流暢,感情豐富……
男人:“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
“老爸想推翻老媽在家裡的地位,將她貶為庶民,從此成為家裡說一不二的支柱,我是支持的。”豐濱和花(白影)摸著下巴,“當然,我隻能提供除了幫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等會兒!”男人臉頰抽動,“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因為是老媽叫你來的。”豐濱和花(白影)有理有據,“你不想來就是抗命,抗命就是要推翻老媽的統治……”
男人連忙辯解道:“等等!我是說參觀體育祭,我跟著你來好像沒什麼用吧?!”
“你一起來就是最大的作用。”豐濱和花(白影)哼哼兩聲,腳步略微遲緩下來,她的眼神瞥向一邊,“還是說比起無所謂,老爸
已經到厭煩了解女兒在做什麼的地步了?”
語氣幽幽,似是埋怨,又像不敢確認的遊離。
男人嘴角抽搐,無奈道:“沒那回事……算了算了,走吧。”
“嘿嘿。”
金發少女發出竊喜般的嬉笑聲,重新在旁邊蹦蹦跳跳似的往前走。
女兒的表現倒是很好懂,既發泄了一下埋怨的心情,又達到一起去逛體育祭的目標。
男人琢磨懂了,頗為好笑地搖搖頭。
比起以前的各種小任性,現在倒是會耍一些很好懂的小心機,隔了一陣子沒見麵,孩子就變了個有點陌生的性子,以前她可沒有這麼古靈精怪。
而且這麼親近,反而讓自己有些尷尬局促,不知該如何相處了。
不過……
男人打量了一下女兒的神態,心中暗自嘀咕,都這個年齡,看上去又懂了很多事情,再加上過了那麼久的時間,和花恐怕也知道不該提麻衣的事情了吧,想起來還真是令人有些唏噓。
不提也好,提起來都是一團亂麻。
“老爸,最近工作怎麼樣?”
“還好。”
“我聽說上班族要學習如何鞠躬道歉唉,你會不會?”
“啊?什麼東西?”
“三百六十度後空翻然後土下座、三米跳高然後土下座、一群人站成一排然後土下座、鐵軌上土下座可以逼停電車什麼的……”
“你少上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