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昧想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阿燃,你和師尊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墨燃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和楚晚寧還穿著拜堂成親的吉服,生怕師昧誤會,連忙要脫下來。
“這個……其實是之前那個幻境,你千萬彆想多,我……”
話講到一半,再一看,突然發現師昧因為也參與了鬼司儀的那個冥婚,身上也有一件,不過款式和他們倆的不太一樣。加上磨損的破爛,看不太出來原本的模樣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不過好歹,那也是一件吉服。
自己這樣和師昧並排站著,也能幻想著當時是拉著師昧的手,在鬼司儀的幻境裡拜過天地,喝過交杯合巹。
一時間,又不忍脫下了。隻愣愣瞧著師昧看。
師昧溫言笑道:“怎麼了?話說一半。”
墨燃嘟噥道:“……沒什麼。”
楚晚寧在前麵,幾步之遙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聽了幾句他們的對話,此時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天已經蒙蒙亮了,一夜顛蕩起伏後,暮色蛻去,天邊陡然泛起一絲黎明初光,鮮紅的旭日猶如一顆破爛流血的心臟,從暗夜的深淵裡掙紮而出,洇一抹豔麗輝煌。
楚晚寧逆光站著,站在越來越透亮的長夜儘頭,站在遍天氤氳的初陽漫照中。
他嫁衣如血,側身而立,旭日在他臉側描了個模糊不清的金邊,看不清臉上表情。
忽然,靈力輸出,吉服被強悍的力道震了個粉碎。
紅色的細碎布料,如同海棠敝落時紛飛的殘花紅瓣,倏忽風起,四下散落。
吉服破碎,露出下麵白色衣袍,在風裡滾滾翻飛,和他墨黑的長發一起。
肩上鮮血。
風中殘衣。
那為護墨燃而傷的斑駁血跡,在白袍上顯得尤為豔麗刺目。
良久,楚晚寧冷笑,頗為嘲諷:“墨微雨,你我之間,又有什麼可以叫人誤會的?”
他一生氣就會管墨燃叫墨微雨,生生冷冷客客氣氣的,不冒任何熱氣兒。
墨燃冷不防一噎,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
楚晚寧笑罷,拂袖離去。
此時四野無人,他一個人在前麵走著,仿佛天地渺茫,獨他孑然孤身。
他那張天怒人怨的嘲諷臉,一到客棧,關上門,就繃不住了。
楚晚寧咬了咬牙,臉上露出痛楚的神色,抬手去摸自己的肩膀。
鬼司儀的利爪是仙靈之體,算起來,與天問不遑多讓,都是極其厲害的武器,他整個肩膀被撕抓掏扯,但因急著誅滅妖邪,便沒有及時處理,此時此刻,已經感染潰爛,劇痛難當。
站在房中,緩了口氣,楚晚寧想將身上的衣袍除下,可是肩膀上的血已經凝結了,衣料和皮肉粘連在一起,一扯疼得厲害。
隔壁就是墨燃的房間,這客棧隔音不佳,他不願讓人知道,硬生生咬著嘴唇,竟將那粘著血肉的布料,狠狠撕下!
“呃……!!”
一聲悶哼之後,楚晚寧慢慢鬆開嘴唇,唇齒間已滿是鮮血,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冷汗遍布。
垂下修長濃密的睫毛,他微微顫抖著,去看自己的傷勢。
還好。
尚能處理……
他扶著桌子,緩緩坐下來。就著讓小二端來的清水和帕巾,忍著痛,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一點一點地,為自己擦拭創口。
尖刀剜入,割去腐肉。
而後,塗上王夫人所製的傷藥。
再一個人,慢慢地,困難地,給自己裹上紗布。
他不習慣在人前流露出軟弱模樣。這樣的苦痛,他經曆過許多次,每一次都是一個人撐過來的。
獸類若是受傷,便會自己躲起來舔舐傷口,他有時覺得自己也和那些畜牲一樣。以後,大概也會一直這樣孤苦伶仃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所以並不想可憐兮兮地求助任何人。他自有那莫名偏執的尊嚴。
隻是脫下衣服時,地上掉了一隻錦囊。
紅
緞繡合歡,他拿疼的顫抖的指尖,慢慢拆開來,裡麵是兩段糾纏在一起的青絲。
他和墨燃的。
楚晚寧有一時的失神。想把那錦囊湊到燭火前,連同那荒謬不禁的結發一同燒掉。可最終,卻還是下不去手。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金童玉女的細細笑聲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因此更加自我厭惡,他把柔軟的錦囊緊握在手裡,緩慢閉上了眼睛。
對墨燃一直存著的心思,他自己都無法接受,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心臟挖出來,再把裡麵那些齷齪念頭切了剁了,割下來扔掉。@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犯什麼渾?
墨微雨,也是自己該惦記的嗎?有這麼當人師尊的嗎?當真是禽獸不如!
“咚咚咚。”
門忽然被敲響,正譴責自己的楚晚寧一驚,猛然掀起眼皮,迅速把錦囊收在寬袖裡,拉著張俊臉,沒好氣兒的。
“什麼人?”
“……師尊,是我。”外頭響起了墨燃的聲音,讓楚晚寧的心跳陡然快了幾分,“你開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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