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年紀大了,人又僵,傳送陣裡轉的久了,心口都有些涼。
不過還好,指尖還有一點點熱度的。
他就憑著那一絲很快就會消散的殘存溫暖,慢慢站直了身子,把神情和目光都端端正正地整理好,收拾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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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師尊,你還好嗎?怎麼臉色這麼白……”
楚晚寧朝薛蒙點了點頭,說道:“無妨。”
頓了會兒,又問:“你們也是被那鮫人傳來的?”
薛蒙還未說話,就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吐泡泡聲。楚晚寧回頭,忽地瞧見半張血肉模糊的臉,緊接著沸騰的鑄劍池中嘩的一聲,竟然竄出個身形扭曲的人來!
這絕不是個凡人,或者絕不是個活人,沒有凡人能夠在灼燒的鐵水之中泡著,仍然苟活。反觀此人,雖渾身皮焦肉爛,骨肉模糊,可顯然還是個喘氣的。四道鎖鏈分彆鎖著他的四肢,將他定身在熔爐之中,飽受苦痛。
他緩緩睜開眼睛,朝眾人連連作揖,目露懇求之色,央他們聚到鑄劍池邊。
他不會說話,但也並非全無辦法可以表達,隻見他揮動那白骨森森,掛著血肉的手臂,池子裡翻滾的鐵水忽然掀起一小股浪,那股浪在空中緩慢擰成數行古老文字。
薛蒙驚道:“這是什麼字?怎麼一個都看不懂?”
楚晚寧:“是倉頡古書,還未曾教與你們。”
墨燃道:“那——這寫的是什麼內容?”
楚晚寧上前細辨,說道:“……他要……求救。”
倉頡古書相傳是天界文字,在人間佚散諸多,會的人寥寥無幾,即使像楚晚寧這樣的一代宗師,也無法儘數辨認所有的文字。但是大致內容還是閱讀無礙的。
楚晚寧細看了一會兒,慢慢譯道:“他說,他是這株柳樹的化靈。名叫摘心柳,在還是一株幼苗的時候,他被勾陳上宮從神界七重天帶來人間。之後,勾陳不知因為什麼緣由,棄世而去,摘心柳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蹤影,也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
“但是不管勾陳上宮在不在,摘心柳一直按照他曾經吩咐的,數十萬年如一日,鎮守著金成池,看護著神武庫。漸漸地,受到靈氣滋養,幻化出了人形。而後,一切如常,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楚晚寧忽然頓住,沒有往下念。
墨燃奇道:“怎麼了?”
“……這三個字我不認識。似乎是個人名。”楚晚寧說著,抬手點了點盤扭繁複的文字,“總之,這個人來到了金成池。他法力強盛,心狠手辣,將池內生靈儘數殺害,並以珍瓏棋局操控。摘心柳亦不能幸免。”
墨燃立刻道:“這個人,八成就是那個假勾陳!”
摘心柳聽到他這麼說,眸中放光,立刻跟著點了兩下腦袋。
“……還真猜對了啊。”墨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撓了撓頭,“哈哈,想不到我還挺聰明。”
楚晚寧淡淡看了他一眼,繼續道:
“這些年以來,摘心柳都處於失智狀態,從未有過半日清醒,幸好,曾經與它同氣連枝的另外兩段柳條——天問和見鬼,都已雙雙蘇醒。借著它們的力量,讓摘心柳暫且恢複了神識。不然的話,恐怕它此時已經失控暴走,戕害於在場諸位。”
“在場諸位”聽了,或不敢置信,或心有餘悸,三個少年齊齊抬頭盯著鑄劍池裡的那個靈體,不知該如何咀嚼它的這番自述。
墨燃道:“柳前輩——”
薛蒙:“柳前輩?”
“不然叫什麼,摘前輩嗎?”墨燃白了薛蒙一眼,繼續說,“我講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你這番話,實在有點兒難以自圓其說。”
摘心柳雖不能言,卻能聽懂墨燃的話,他扭過臉來。
墨燃道:“你先說你受了假勾陳的蠱惑,又說你恢複神智,是受了天問和見鬼蘇醒後的靈氣影響。可是見鬼就是假勾陳給我的,難道他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摘心柳搖了搖頭,楚晚寧眼前的文字就變了。
“我乃神界樹種,他對我了解不深,並不知道神武可以影響我心智。他研習三大禁術,需要借助我的力量,近些年來,因為我壽數將儘,他心急如焚,一直在尋求為我續命之法。但我實在不願再苟活,寧可死了,也不想再為虎作倀,可惜我受製於人,處處身不由己……”
楚晚寧讀到這裡,微微沉思:“所以他讓墨燃來到水底,墨燃是木靈精華,那個假勾陳打的算盤,想必就是要將墨燃與見鬼的靈力合二為一,獻祭於你。”
摘心柳點了點頭。
墨燃仍然不解:“可那假勾陳說了,木靈精華有兩個,師尊也是其中之一,為何他獨獨把我關了起來?”
摘心柳寫道:“自古祭品以幼者為上佳,給樹靈用的,就更加不可含糊。另外,祭品還需飽食飽飲,七情六欲皆被滿足,再於毫不知情的極樂幻境中被取掉性命。若非如此,祭品心有遺憾,怨氣要是大了,反而會加快我的枯萎。”
他這樣一說。墨燃頓時想到了密室中那個變成楚晚寧的狐妖。@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原來那是要滿足他的情/欲,就像殺豬前要把豬養的肥肥胖胖,這樣吃起來才香。
這樣一來,也就說得通他為什麼看到的是楚晚寧,而不是師昧了。他珍愛且憐惜師昧,自是不敢褻玩。於情/欲一道,他對楚晚寧的渴望確實比師昧強烈得多……
楚晚寧見墨燃神色有異,還道他心有餘悸,想寬解他兩句,於是問道:“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
見墨燃臉紅了,楚晚寧怔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倏忽住了嘴,半晌後,有些惱羞成怒地轉過了頭。
這小子哪裡是心有餘悸?原來是回憶起了所謂的‘七情六欲’,竟開始想入非非。
楚晚寧忿然甩袖,冷著臉,低聲斥了句:“恬不知恥。”
墨燃:“…………”
幸好楚晚寧不知道在幻境中滿足自己情/欲的人是誰,如果知道了,會不會氣得活剝了他?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間,神武庫的地麵猛地顫抖了一陣,薛蒙驚道:“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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