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而已,我幫師尊洗了吧。”
“不用,我自己去。”
墨燃道:“沒事的,我是正好也要去洗,順帶而已。”
他說著就去床鋪上拿起自己先前丟著的幾件換下來的衣物,而後拎著木桶走了出去。
院內月色正明,墨燃仰頭看了一眼,心道不知薛蒙和伯父他們怎麼樣了,葉忘昔和南宮駟如今又去了哪裡。再看大海那邊的劫火,依然滾滾如血潮,日夜不息,燒的焦煙衝天。
宋秋桐,還有……那個人。
那個前世他恨之入骨,為之屠儘整個儒風門的人。
恐怕都已葬身火海了吧。
墨燃歎了口氣,不再去想。他放下木桶,兌了些水缸內的涼水,卷起衣袖開始洗衣服。
楚晚寧這家夥,做機甲也好,寫卷軸也好,都是有條不紊一絲不苟,可一旦讓他做一些洗衣做飯的事情,就總是一團糟。
比如墨燃在完全把衣衫浸入水裡前,會習慣性地先把乾坤袋,暗袋查看一遍,以免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進水,但楚晚寧卻經常不記得要做這一步。
“…………”
麵對從楚晚寧衣袍裡摸出來的一堆零碎玩意兒,墨燃陷入了沉默。
這都是些什麼?
海棠手帕。
還好,還算正常。
各種丹藥。
也沒什麼毛病。
一把糖……
墨燃有些無語,仔細看了看,好像還是自己在玉涼村的時候買給他的牛乳糖。
還沒吃完嗎?
再往下翻,墨燃嚇了一跳。
……引爆符?
墨燃臉都青了,舉著那張浸了一半水,濕噠噠的符紙,幾乎是悚然。
楚晚寧這人的心有多寬?能把引爆符不加任何禁錮地就這樣直接揣在身上?雖說點燃自爆的可能甚微,但這也太危險了些,鬨著玩兒嗎?
墨燃皺著眉頭,忙把他的衣服再仔仔細細從頭查了一遍,把那些引爆符、冰凍符、鎮魂符統統都清了出來,發現居然那個畫著小龍的升龍符也被楚晚寧粗心大意地落在了裡麵。
要是看都不看,這些符紙都得泡湯,很大一部分就都沒有用了,楚晚寧也真是……
墨燃無奈地搖了搖頭,暗道,以後師尊的衣裳,絕不能讓他自己來洗。
正想著,忽然一個小小的,藕白色的東西從暗袋裡滑落了出來。墨燃渾不在意,以為又是什麼法咒靈符之類的,隨手拿起,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怔住了。
那是一隻陳舊的錦囊,繡著合歡花,瓣葉都已失色,不複初時鮮豔。
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他隱約覺得這個東西很熟悉,一定在哪裡見到過,但是時日隔得太久了,他一時間想不起來。
墨燃摩挲著這隻小錦囊,漆黑的眉宇緊鎖著,眼裡閃著明暗不定的
光影。往事一樁一件飛速流過去,他在湍急的歲月中試圖尋到這一朵合歡盛開的源泉。
輕盈微涼的布料,年久淡去的顏色。
他拿在手裡細看,翻來覆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擔心裡頭又裝著什麼類似於“引爆符”的危險物件,於是將它打開一道口子,看了一眼。
“……”
是一縷頭發。
不對,再仔細一看,其實是兩縷。
係在一起,繞在一起,天羅地網,嚴絲合縫。在匆匆忙忙過去的時光裡,它們一直纏繞著,陪伴著彼此,乍一瞧,還以為是一束,其實這兩縷墨色,早已難舍難分。
“頭發?”
墨燃怔忡地,眼前閃過一點靈明。
他喃喃道:“錦囊……合歡錦囊……”
忽然,他想起一件往事。緊接著那件事情就像火焰一般在心口炸開,燒的胸腔一片火燙。他眼睛都瞬間因為驚愕而睜大。
鬼司儀。
他想起來了。
金童玉女彩蝶鎮合巹交杯共結連理斷發為誓結發為盟——他想起來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從此孤魂兩相伴,碧落黃泉不分離。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
彩蝶鎮鬼司儀跟前,他與楚晚寧冥婚成親時,金童玉女替他們剪下的兩縷頭發,收在了合歡錦囊裡,交到了楚晚寧手中。
就是這個錦囊。
“怎麼會。”
墨燃腦中嗡嗡作響,血流湧動,須臾間便懵了。
“怎麼可能……”
他緊攥著這錦囊,手都在微微地發抖,眼睛裡頭躍動著憧憧光亮,閃著驚異、駭然、不可置信、茫然無措、狂喜乃至悲傷。
師尊……楚晚寧……
他、他為什麼……為什麼要留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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