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幻形消散後,立在他麵前的人高大英俊,一襲銀青色相間的曳地華袍,其上用最奢靡的孔雀絲線繡著淡淡的孤月夜鳳鳥圖騰。但再華貴隆盛的衣冠也比不上這人本身的氣質,眉秀鼻挺,唇形優美,一雙杏眼更是猶如終年煙雨不散,天生自帶一股矜傲。
“薑夜沉?!!!!”
這位若英仙君,不是孤月夜掌門、修真界的第一富豪薑曦又是何人?
薑富婆……哦,不,是薑夜沉開口第一句話就把薛蒙給噎著了:“你太讓人失望了。”
“???”
薛蒙要不是被勒得還沒緩過勁兒來,真能一頭撞死他——這人臉挺精致的也不大啊,怎麼能眼皮不眨地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呢!
“堂堂一派掌門,不思進取,卻在這裡遊手好閒,成何體統!”
這回再緩不過勁兒也得緩過勁兒了,薛蒙猛咳好幾聲,放下自己揉著脖子的手,瞪著薑曦道:“你憑什麼教訓我?你自己好得到哪裡去?”
薑夜沉怒道:“你年紀輕輕,不想著從正經場合結交些名門女修,卻在這裡聽信馬芳之那個奸商的蠱惑之詞,買什麼亂搞男女關係的解憂卷軸,你太不像話!”
薛蒙也怒道:“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啊,你年紀一大把了,你以前還對我娘……你不老老實實整頓你的孤月夜,卻仗著自己臉嫩跑出來招惹後輩!你怎麼沒想過你相親對象可能比你兒子還小?當然我不是說我是你兒子,我隻是想說你才不像話!”
薑曦更怒了,嘩地一拂衣袖,咬牙切齒道:“我不是為了相親。”
“那你是為了啥?哦,我知道了,研究競爭對頭馬莊主的法器是吧?你還說他是奸商,你怎麼不看看你的長夜會,你簡直臭不要臉!”
“我不要臉你要臉?男子漢大丈夫,起個名字叫小雪,你丟誰的人?”
“我丟誰的人都丟不到你!”
“你放肆!”
“你放屁!”
“薛子明!”
“薑若英!”
一個趕著牛車和老伴慢慢經過的人看了他們倆一眼,老婆婆問道:“老伴兒,那小夫妻倆杵在亭子裡吵啥呢?”
“老婆子,你眼花啦,人家是倆兄弟。”
“咦?那銀色青色衣裳的不是丫頭嗎?”
“是男噠,臉長得秀氣,你看他比他弟弟高多了呢。”
薛蒙:“……”
薑曦:“……”
薛蒙氣得跳腳:“你看你,一大把年紀了你怎麼不老!成天到晚出來占人便宜!”
薑曦冷漠道:“我藥宗一向如此。不服你也可以轉投我孤月夜門下。”
薛蒙氣得大叫一聲:“啊!我不要再看到你!那老太婆說你是女的她是對的!我起王小雪是因為解憂卷軸出了差池,你起若英才是矯揉造作像個女人!!”
“我起若英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杜若繁盛,我自歡喜。
但陡然想到王初晴最喜愛的花卉便是此花,恐說來更添誤會,於是又抿唇不言。
“你看!你就是矯揉造作,你還不承認!”
薑曦驀地抬起手來,點著薛蒙的鼻子,似乎要好好教教他怎麼樣和地位比自己高年紀比自己大的長輩說話,但臨到了口,卻又覺得和這個傻子在河邊吵架簡直跌了自己位分,於是又氣勢洶洶地把手放下了。
這時候胸臆間的不適感又湧將上來,薑曦彆過頭去,以袖掩口,咳嗽連連。
薛蒙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嗆著了,還頗有些幸災樂禍,但見他越咳越厲害,甚至杏眼都有些迷蒙濕潤了,這才有些慌神:“哎,喂……你怎麼了?”
薑曦咳得厲害,眼眶都是紅的,他指尖微顫地提起煙槍,狠狠抽了幾口。
薛蒙驚道:“你怎麼咳嗽還抽麻·煙?”
薑曦卻不理他,隻是幾口煙下去之後,症狀卻反而緩釋了。他喘了一會兒,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轉頭走到亭子邊,沉默看著外頭的流水,半晌道:“滾回死生之巔去。”
“你大戰時的傷……”
“天下無我薑夜沉醫不好的病。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薛蒙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絲柔軟又被薑曦給硬生生掐了回去,一時立在那裡,說軟也不是,說硬也不是,一張小臉憋得慌。
薑曦又抽幾口水煙,仰著頭,一節一節呼出來:“另外,你確實也是不小了,該找個像樣的人成家。但彆把精力用在這種嘩眾取寵的相親上,娶妻當知根知底,對方人品、家世、術法、容貌,一樣都不可含混。”頓了頓,又蹙眉道,“斷不是馬芳之的解憂卷軸可以替你解決的。”
薛蒙睜大眼睛:“薑夜沉,你有沒有搞錯,談情說愛有病,這句話是你說的,誰催我婚我都能理解,你是吃錯了什麼藥?”
薑夜沉冷淡地轉過半張臉來:“談情說愛確實有病,但那是對我。”
“……”
“對你不一樣,對你是不孕不育有病,你得成親。”
“???”
薛蒙很慶幸自己的爹是薛正雍不是薑夜沉,他沒有見過比薑夜沉還要再標尺不同的孫子了,敢情給自己開脫一套一套的,到了他這裡,就成了必須要摁頭成親?
薑夜沉果然是狗!
薛蒙回到死生之巔後,憤憤地往寫著“若英”的葉子牌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叉,然後把它撕成了碎片。
薑曦不讓他玩他偏偏就要玩!
他打死也不會讓好商人馬莊主的大禮盒落在壞商人薑曦的手裡!
懷著這樣的念頭,薛蒙心中升起熊熊火焰,再一次攤開了葉子牌,開始打量剩下來的那些神秘人士。
這回他長心眼了,知道解憂卷軸可能會給他推薦男人了,他決定要好好排查篩選,這次不管怎麼樣,最起碼都要選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的!
他薛子明絕不服輸!
經過仔細研究,不服輸的薛子明翻的第二張牌子,是一位諢名叫做“冷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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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解憂卷軸男女混搭,不分性彆,但一個人都進冷宮了,還能是大老爺們嗎?這一定是個淒淒慘慘戚戚的姑娘。
葉子牌上是這樣描述這位冷宮姑娘的:
冷宮。性情乖張,為人直接,不諳常理,身懷寶器。
因為曾被拋棄於寂冷寒夜,獨守空床漫漫十餘年,所以冷宮仙長對情愛自有一番與世人不同的偏執與瘋魔,甚至還罹患了些微的精神疾病,容易陷入自我否定與自我懷疑當中。或許隻有最寬容溫柔的道侶,才能撫平他內心的瘡疤,點燃他心中那一捧熾熱的愛火。
愛好:激烈的事情。
不得不說,薛蒙其實是個天性十分善良的孩子,正常人瞧見這種相親對象應當是躲得遠遠的,但是薛蒙選擇了她。
究其原因,除了因為篤信她是個女人之外,薛蒙還覺得這張葉子牌字裡行間瞧上去透著可憐巴巴的氣息。
獨守空床,偏執瘋魔,自我否定,心有創傷。
瞧瞧啊,多慘一個姑娘!!曾經拋棄她的那個薄情人,是多麼得可恥又冷血!簡直是薑曦第二!修真界的人渣!
薛蒙心想,自己反正不是真的要相親,這個姑娘條件那麼差,一定沒有什麼人會選擇她,那麼她的內心一定會受到更大的傷害,陷入更糾結的自我懷疑和否認中,這該是多麼令人悲傷的一個故事。
這個姑娘還喜歡“激烈的事情”,看起來為人很過激,不知道她極度傷心之下,會不會偏激地選擇自我傷害?
薛蒙越想越覺得不能袖手旁觀,多年前薛正雍對他的諄諄教誨仿佛再一次於他耳邊響起: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如有餘力,當竭儘之。”
於是乎,正義感和同情心和他爹爹一樣多的薛蒙做出了偉大的決定——好!他要給這位冷宮姑娘送去溫暖的火種!
心動不如行動,薛蒙立刻通過解憂卷軸,給冷宮姑娘遞去了傳書,請她三天之後,佩戴幻形香囊,前來蜀中無常鎮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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