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擺出來的,隻是修複好的一部分。至少三遍漆,完事還要打磨拋光,鑲嵌玳瑁螺鈿。
眼下有的才上第一遍漆,有的是第二遍。
三進正房裡,有十幾件正在修複當中。更多的放在左右廂房裡等修複。
另外,四進院裡也堆的滿滿當當,都是王世襄從博物院庫房裡買出來的殘破貨。
有些能修複,就是得費些功夫。有的隻能拆料,當補丁用……
“你倆……找人?”一個穿著灰褂子,戴著藍套袖,用細砂紙蹭抽屜內襯板的學徒工,打量忽然冒出來的倆年輕人。
“我來找王世襄王老先生。”曲卓客氣的答話。
“找王師傅呀。”學徒工抬手指向西麵:“他跟隔壁院呢。這邊過不去,你得出去,從外邊大門走。”
“得嘞,謝謝您。”曲卓謝過對方,拉著媳婦走回頭路。
出了五號院,拍了半天七號院的門環,一光著膀子的工人從裡麵開門。
工人之前在五號院乾活,認識曲卓。忙讓開身位,一副想套近乎,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憨厚模樣。
“王世襄王老爺子在這邊吧?”曲卓問話的功夫,拉著媳婦跨過腐朽的門檻。
“在呢,我給你喊去。”工人一溜跑著往院裡去……
七號院裡的殘垣舊房已經全部拆空了,放眼看去,隻院子中段還剩下座灰突突,有點歪斜的八角亭。
多少年前被填平了的沼池,被重新挖開了。一起被挖出來的,還有當年工人圖省事,砸碎了填坑的太湖石。
可惜了,當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從蘇杭運進京城的巨大觀賞石,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塊鋪的滿地都是。
曲卓正琢磨這些碎石頭怎麼廢物利用一下,王世襄從九號院那邊過來,樂嗬嗬的打招呼:“回來啦?”
“誒,昨個回來的。歇了一天,今兒過來瞅瞅。”曲卓腳步迎上去。
離得近了,壓低些聲音說:“帶了不少玩意回來,回頭給您包一份。”
“那感情好,卻之不恭啦。”王世襄賊有範兒的抱了抱拳,拉著曲卓往旁邊走了兩步:“正好你回來了,上次訂的鼻煙兒,前兩天剛送過來一小匣子。”
“製好啦?”曲卓眼睛一亮。
“哪有那麼快。用餘料製了點溫香,先讓你個大財主嘗嘗鹹淡……”
之前曲卓好奇鼻煙兒是個什麼玩意,跟老爺子跑了趟天津衛,結果沒買成。
不是人家不賣,也不是沒貨。是王世襄的朋友見曲某人是個不差錢兒的金貴人,表示手頭隻有普通貨。
底料不行,發酵的不到時候,磨的也不夠精細。屬於……窮人樂。
真正好的鼻煙兒,甭管黑白,用料都十分講究。想淘弄齊備,正經得花點銀子呢。
料備齊了,還得發酵陳化,打底兒就得一年。
真正的好貨要反複發酵七次,再封存泄勁,製一批精品要四年的時間。
王世襄的朋友不認識啥有錢的主顧,也沒那經濟實力淘弄好料。
被煙廠開除後,偷摸在家對付著製些,賺點零錢貼補家用。
曲卓聽了情況,直接甩了一千塊給對方,訂了半斤黑煙(含煙葉的)和半斤白煙(不含煙葉的)。
一千塊錢買一斤煙?
鼻煙兒不是煙卷兒。分裝成小瓶,一瓶裡也就十幾克。半斤能裝三十多瓶,合下來一瓶十五塊錢。
多種名貴藥料,四年時間製出來的一小瓶,十五塊錢,還覺得貴嗎?
曲卓和王世襄嘮了兩句,正準備研究下暖氣管路該怎麼走,謝楠從院門那邊探頭往裡看。
瞅見曲卓後快步跑過來,著急忙慌的說:“理事長,有您電話。”
“誰呀?”曲卓問。
謝楠不著痕跡的掃了下王世襄,含糊的說:“您快著點吧,重要電話。”
“告訴打電話的人,我今兒休息。有事等我上班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