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月亭時隆宜就見萬妼寧安宮的主殿一直亮著,倒沒想到是被個太監氣得夜不能寐。也難怪。所有人對萬妼都是千依百順,她雖恨萬妼,卻也不能將萬妼如何。有父皇的遺詔保著,莫說她,連皇帝也隻能忍氣吞聲。九五之尊尚且如此,一個低賤的小奴才竟然膽敢忤逆於她,狂傲如萬妼當然會惱羞成怒。
姚喜聽這女子自稱本宮,應該至少是嬪位以上的娘娘。這人說要幫她,她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隻是打定了主意,呆會兒如果局勢不
對,太後有要動刑的意思,她就找機會自行了斷。咬舌或者憋氣都行,她不知道人能不能憋氣把自個兒憋死,畢竟誰也不會閒得沒事去試那個。
如果都不行,她就一頭撞柱子上去。辦法總比困難多。
芫茜出來迎隆宜,看到了害得她家主子不眠不休的小太監姚喜。她以為是司苑局的人把姚喜抓了送過來的,並未多言,隻是照著主子的吩咐把隆宜公主迎了進去。
入了寢殿,隆宜衝端坐在炕沿上的萬妼行了禮:“隆宜見過太後娘娘。”
芫茜湊到萬妼耳邊低語了幾句,神經緊崩了一夜的萬妼這才放鬆下來。隻要那小閹驢還活著就好,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
“你這個點來寧安宮,若隻是給哀家請安未免太早了些?”萬妼揮手示意宮女給隆宜賜了座。她想趕緊打發走隆宜,然後好好調教那個不知好歹的小閹驢。萬妼太過好命,以至於從未遇到過什麼有挑戰性的事,想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
隆宜謝了恩,坐下後道:“娘娘宮裡有個小太監因為我的緣故誤了差事,怕娘娘責罰於他,過來幫他解釋一下。”
萬妼也想知道那姚喜是因為何事沒來寧安宮,便道:“哀家還以為那小閹驢抗旨不遵呢,都命人拿他去了,原來另有因由。倒要聽聽了,什麼事能耽誤好幾個時辰。”
全天下,在萬妼麵前能鎮定自若的估計也隻有隆宜長公主了。“那小太監迷路去了望月亭,我沒帶伺候的人,就命她在一旁伺候,等著送我回宮。後來聽說娘娘差了人滿宮裡尋他,便連夜把人帶過來了,現就在殿外候著。”
“你叫他伺候時,他沒告訴你今晚要到我宮裡當差?”萬妼看向隆宜的目光有幾分不快。
“自然說了。”隆宜迎上萬妼並不友好的目光,巧然一笑:“今日也是飲多了酒的緣故,有些胡來,但隆宜想著娘娘必能體諒。”
“行了。哀家知道了。不會為此事責罰於他。”萬妼如此道。反正她想罰誰,不怕找不著借口,眼下隻想趕緊把隆宜打發走。
隆宜怎會不知萬妼的為人。不會為此事責罰於那個小太監,可沒說不會責罰。隆宜覺得那小太監留在寧安宮是凶多吉少了,想著好人做到底,便道:“謝娘娘不責之恩。還想向娘娘求個事,那小太監倒與我合緣,不知可否請娘娘開恩,讓隆宜離京時帶那奴才去府伺候?”
萬妼看也沒看隆宜,把玩著手的護甲道:“今日之事,那奴才或許沒什麼錯處。但你明知是要來哀家宮裡辦差的奴才,還命他留下伺候已是不妥。哀家不與你計較,你倒跟哀家要上人了?”
姚喜就被人押著站在殿外,沒多會兒那位小主子就出來了,緊跟出來的宮女站在門口向殿外的宮女吩咐道:“備轎。送長公主回宮。”
姚喜這才知道這位自稱本宮的小主子是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是先皇後之女,當今皇上的妹妹,想來沒必要巴結討好太後娘娘。姚喜這才相信長公主說要替她擋下這一劫是真話,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巴巴望著隆宜道:“奴才姚喜有眼無珠,沒認出長公主殿下。請殿下恕罪。”
她真是作死小能手。得罪了太後娘娘不說,還搶了長公主殿下的酒喝。
“你叫姚喜?”隆宜此刻根本不想知道這個小太監叫什麼名字,她試過保下這太監的性命,可惜失敗了,她也不會為了個小奴才真的得罪萬妼。
如果不知道這人的名字,過些時日,不管此人有沒有死在萬妼手裡,於她而言都隻不過是眾太監的一個。哪怕這太監人再有趣模樣再好,日子一久也淡忘了。
可這太監告訴了她名字。
於是,這太監在她心的印象起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一人形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有名有姓會哭會笑的人。
隆宜心酸地衝姚喜一笑:“本宮儘力了。你保重。”說完走向宮門外剛備下的轎輦。
啥意思?姚喜有點懵。
她剛燃起的生的希望就這麼被澆滅了?姚喜含著淚,將半截舌頭伸到兩齒之間,暗暗用力。
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