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給司禮監送簿子,遇上了和鄭大運說完話正要回司苑局的姚喜。
一年前那件事後,他再沒和姚喜說過話,姚喜那小子還算機靈,也從沒找過他。兩個互相改變了對方命運的人,各懷著心事,對一年前的事絕口不提。
福清楚得很,姚喜是孟公公扳倒唐公公的一顆小棋子,他和姚喜撇得越清楚越好。升入內官監後,福暗地裡把自己弄姚喜進宮的那些蛛絲馬跡都清理乾淨了。
他也是開始幫孟公公做事以後才明白,一年前的自己有多思慮不周,那件事辦得毛裡毛燥漏洞百出。福甚至常常在想,一向謹慎的孟公公對他沒有卸磨殺驢,留著他的目的會不會和留著姚喜是一樣的?
好在劉麻婆子已經被滅了口,就連西院那個知道他要尋人的相好的娼人也被福除掉了。孫家夫婦下落不明,聽說是為逃賭債連夜帶著銀子家當去了外地,估計不會再回來。
唯一讓福的擔心的隻有姚喜。當年他錯在不該親自出麵交待叮囑姚喜,隨便安排個人去辦,事後一滅口也就不會有今日之憂了。
二人都有些尷尬。
姚喜也認出了福,乖乖地避到一旁給福和他身後的人讓道。
福用餘光掃了姚喜一眼,一刻不停地往前去了。他在心裡謀劃著,到底怎樣才能在孟公公收網時保全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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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喜剛回到司苑局就被管事的叫了去。
“什麼時辰了?”管事的冷著臉。“前兒個你在太後娘娘宮裡當差,衙門裡的事可以不做。都被寧安宮退回來了,竟然還大半日地找不見你人,你以為進宮是做主子的?可以說不見就不見?”
姚喜乖乖挨著訓,她不確定管事的是真的因為她不告而離生氣,還是得了誰的授意故意刁難。她昨夜在冷宮值的夜,按理說可以歇半日的。
“不要仗著有鄭公公撐腰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趕緊地,去衙門後巷口幫著搬貨。”管事的以前還挺喜歡姚喜這小子的,人機靈嘴也甜。可現在不一樣了,廖兵因為姚喜的緣故斷了腿,他要想在司苑局混,就得為難為難姚喜幫廖公公出出氣。
他也隻敢為難為難,不敢做得太過,鄭公公也是個狠角色。
出了管事的屋子還沒到巷子口,姚喜又遇上了麻煩。她在拐角牆那兒被一條突然伸出來的腿絆了一跤,爬起來隻見攔住她去路的是幾個平日裡和廖兵稱兄道弟的太監。
“這不是姚公公嗎?哎呀!瞧瞧我,這不是闖下大禍了嗎?”絆倒她的太監怪裡怪氣地道:“這腿絆倒了咱們姚公公,隻怕是保不住咯!”
姚喜不想惹麻煩,打算繞過那幫人,誰知剛走了兩步又被不知打哪伸出來的腳絆住了,幸虧她扶住了牆,不然還得摔。
“讓開!”姚喜站直了身子冷著臉道。她不是會惹事生非的人,不過既然彆人都欺負到頭上了,她不會認慫由著人欺負。
“喲!生氣了?去司禮監告狀去啊!”第一個絆她的太監大笑著道:“鄭公公再厲害也不能把咱們司苑局所有人的腿都廢了?”
一旁的幾個太監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太監又道:“你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鄭公公要真對你上心就不會留你在司苑局了。”那人說著挑釁地伸手拍了拍姚喜的臉。姚喜的皮子嫩,很快起了紅印。就是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被氣的。
姚喜一直堅信。如果有人給了你一嘴巴,你必須更用力地還回去,就算實力不濟打不過,氣勢上也不能輸。欺淩這種事很容易喚醒人性的惡,是有癮且從眾的。今日這太監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臉,但如果她認了慫忍下了,往後就會有更多的人變本加厲地欺負她。
這是姚喜丟了東西不肯吃啞巴虧的原因,也是她此時抱起牆角裝貨的木箱的原因。
“怎麼著?想拿箱子丟我?”挑釁的太監痞裡痞氣地指著腦門道:“來啊!有種朝這兒扔!你個小娘炮……啊——”那太監正叫囂著,突然捂著頭倒下了。
箱子挺重的。姚喜用儘全身力氣才能勉強舉到頭頂,她麵無表情地朝著挑事的太監砸了過去。扔在牆角的都是棄用的爛箱子,木頭是壞的,脆得很。聽著動靜大,挺大個箱子碎成一地木片,其實傷不了人。
“你……”挑事的太監明顯愣住了,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仰望著姚喜。他沒料到姚喜真敢動手,他也沒想把姚喜打出個好歹,不過想羞辱羞辱這小子,在廖兵和廖公公麵前賣個好。
“你爺爺我就是仗著鄭公公對我好怎麼著?彆說拿箱子扔你,拿刀捅你爺都不帶眨眼的。你敢嗎?你敢嗎?”姚喜蹲下身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挑事太監的頭:“你敢動爺一根頭發絲兒,餘生就準備著在司禮監刑房過!”
姚喜心裡本就憋著一股氣,昨夜被寧安宮那位主子折騰沒了半條命,好不容易回了司苑局,這裡的人為了討好廖家叔侄又都上趕著要踩她兩腳。她又不是腳蹬子,怎麼可能乖乖由著人踩?
“滾一邊兒去,彆擋爺的道。”姚喜起身一把推開那幾個太監朝著巷子口去了。
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廖兵的腿是被鄭大運廢的,可誰敢去司禮監鬨?還不是看她好欺負,沒辦法找鄭大運算的帳就都算到她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