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姚喜一夜沒睡,在恐懼煎熬著。不是怕被廖兵發現,而是聽木板床隨著廖兵翻身而響起的嘎吱聲聽了一整夜,她總覺得脆弱的床板會突然榻掉,然後死豬一樣沉的廖兵會掉下來把她活活砸死。
不過樂觀點看也有好處,就是她沉浸在這種擔心一點也不會覺得困。
“兵哥,衙門裡都找遍了,不見那小子。”昨夜陪廖兵一起來她屋子的幾個太監陸續回來了。
廖兵才醒了過來沒多久,他先將傷腿搬下床,然後拄著拐杖站起身道:“問過門口守夜的沒有?可有看到姚喜出去?”
“問了。守夜的說,隻有被麗嬪娘娘留在宮裡幫忙的兩個人半夜回來時經過門口,再無人進出過。”說話的太監還喘著粗氣,顯然仔仔細細找了一夜。
廖兵不相信以姚喜那小身子骨還帶著腳傷,能翻牆逃出去,他抬起拐杖指向屋裡的衣櫃:“把衣櫃打開。說不定人就藏在屋裡!”
姚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瞬間僵住了。好在她這種不安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床前的腳蹬子被廖兵猛地一下拖開了,廖兵彎腰往床底一望,姚喜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正迎上廖兵驚愕的目光。
二人都怔住了。
廖兵仿佛在說:你他娘的在逗我?一上一下睡了一夜我竟然不知道?
姚喜仿佛在說: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廖兵隻是瘸了,又不是瞎了。他冷笑著直起腰,衝在衣櫃前搜搜撿撿的人道:“彆找了。人在床底下。”廖兵坐回椅子上,對蜷縮在床下的姚喜道:“識趣呢,就自個兒出來。你活著是出不了這屋了,跟爺求求情,說不定爺可以給你個痛快。”
“我要是有事,鄭公公不會放過你們的。”姚喜也隻能用鄭大運嚇唬嚇唬這些人。哪怕嚇不退廖兵,隻要廖兵帶來的那幾個人忌憚著鄭大運不幫手,她和廖兵兩個瘸子單挑,誰勝誰負真不好說。
“鄭大運?”廖兵咬牙切齒地說:“爺遲早連他一起辦了。”他這條腿十有**是長不好了,斷腿可不像斷指甲斷頭發,這仇他說什麼都要報。
白天忍著沒對姚喜下手,是怕連累他叔廖耀明,後來去和他叔一說,他叔望著他的瘸腿怒氣騰騰地道:“忍個屁!出了事有我擔著,他鄭大運不過是唐公公跟前的一條狗!明知你是我侄子還下這麼重的手,擺明了是成心的。”
廖耀明是真生氣,不是為廖兵被廢的那條腿,而是覺得鄭大運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廖兵屈打成招拉了司苑局的幾個太監下水,那幾個被輕罰了下就送了回來,隻有廖兵生生被弄斷了腿。說不是成心的誰信?
不過廖耀明真是隻老狐狸,他隻是鼓動廖兵去找姚喜的麻煩,自己卻不願親自出麵。到時候哪怕真把事鬨大了,唐公公要找司苑局的麻煩,也可以把廖兵推出去。這些年廖兵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廖耀明總擔心哪天廖兵會捅出個天大的簍子,連帶著把他一起坑了。
比起姚喜,廖耀明更煩廖兵。他一句話的功夫,一箭三雕。解決了司苑局的兩個惹事精,也打了鄭大運的臉。
廖兵是豁出去了,但被他叫來的幾個小太監還是怕鄭大運的。“兵哥,要不是嚇嚇這小子得了?事鬨大了可不好收場。”
“老子就沒想收場!”廖兵推開勸他的太監,瘸著腿走到床邊,胳膊一伸把姚喜像拎小雞仔似地拎了出來。
姚喜想也沒想,被拖出去的一瞬間拚儘全身力氣,一腳踢向了廖兵的襠部。
廖兵疼得緊緊捂住襠,抓著姚喜衣領的手鬆開了,姚喜趁機衝出門口。可是她腳背上有傷,實在跑不快,掙紮了大半天才跑出十來米……
司苑局的人都醒了。打水回房洗潄的,結伴去飯堂吃早飯的……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掙紮著向前方緩慢挪動著的姚喜。
廖兵緩過勁來,夾著襠衝出屋子衝司苑局的人大喊道:“給我抓住那小子!”
那些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被廖兵呼來喝去慣了,條件反射地攔住了姚喜的去路,一臉茫然。
“放開我!”姚喜在人群徒勞地掙紮著。
廖兵也拄著拐杖緩緩地向著姚喜的方向挪移,兩個瘸子的這場追逐戰竟然莫名的有些心酸。像兩隻賽跑的蝸牛,明明已經在拚命前進,周圍的人卻看得著急。
“你們衙門裡真是熱鬨,這一大早地玩什麼呢?”有人朗聲笑著步入司苑局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