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來正忙著公務,抬頭見福來了,淡淡地問:“著你辦的事妥了?”他前幾日吩咐過福一些事,以為是事辦妥了來回話的。
“回廠公,小的是來問問您的主意。替姚顯入宮的那小子今兒一早進了寧安宮……”福語氣裡滿是擔憂。
孟公公要怎麼扳倒唐公公不關他的事,他就想在內官監再混了幾年,等撈夠了銀子就尋個機會出宮過尋常日子。內官監撈錢挺容易的,管著宮裡的妝奩器用,不得寵的主子們要想用上好東西免不得就要多使些銀子了。
不僅如此,內官監還管著宮裡太監的調任之事。就說前不久,徐美人宮裡的於貴犯了事,好多太監削尖了腦袋砸錢想去徐美人身邊伺候。徐美人不得寵,住的鐘靈宮裡的主位麗嬪娘娘也是個不得寵得,但是徐美人對底下人大方,為人也和善。為了多收些孝敬銀子,管這事的葉公公一直將此事拖著。要不是鄭大運突然插手塞了個人來,葉公公還能拖上許久。
想去徐美人這種主子身邊伺候要給內官監遞銀子,不想去哪個主子身邊伺候,也得給內官監遞銀子。比如於美人,於美人宮裡要是有了缺,太監們肯定瘋狂往內官監砸錢買命。
福想著等到時候錢夠了,出宮買個兩進的院子,娶幾房太太,再買幾十來個下人伺候。他在宮裡伺候主子們大半生,也想嘗嘗被人伺候的滋味。
而他向往的美好生活可能實現的前提,首先是不能被姚喜那小子拖下水陪葬!
孟德來聽福這麼說,批閱公的筆不由得一頓。
福見廠公變了臉色,小心地道:“小的擔心那姚喜是個沒動過刀的,萬一被人發現……”姚喜在司苑局的時候他可以暗打點,讓姚喜獨住一間屋子,進了寧安宮他就沒辦法了。
孟德來冷笑著掃了福一眼:“你有沒有腦子?難不成太後會扒了那小子的褲頭看個究竟?還是說寧安宮的宮女會垂涎那小子的美色對他動手動腳?要發現也隻會被寧安宮的太監發現,宮裡的太監有事都會提前上報司禮監,至於要不要傳到主子耳朵裡,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廠公說得是。”福忙點著頭。
孟德來是司禮監稟筆兼東廠提督,也就是太監裡的二把手。一把手司禮監掌印唐懷禮日夜在禦前伺候,司禮監的事根本顧不過來。
按說孟德來論實權差不多就是一把手了。東廠之勢日盛,皇上也器重他。
可孟德來還是不知足。在東廠人人都叫他一聲廠公,隻要一回司禮監,彆人就叫他二當家的。這種被人壓一頭的感覺讓孟德來很不爽。
還有就是唐懷禮與姚和正私交甚好,這些年唐懷禮看起來一心伺候皇上對司禮監不大上心,其實背地沒少忙活。扶了幾個乾兒子進司禮監擔任要職不說,還暗地裡想為姚和正翻案。斂財之路上唐懷禮也沒少擋他的道,若能扳倒唐懷禮他以後的日子會順心不少。
孟德來不擔心姚喜沒動刀的事被人知道,當年還是他刻意囑咐福不必動刀的。他擔心的是那小子死在寧安宮,寧安宮裡本來就亂,太後又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那小子要是死在寧安宮就太可惜了……
說起來都是淚,孟德來原本的打算簡單得很。殺了姚顯讓姚和正也斷子絕孫,再找個容貌相似的小子頂進宮。福也算爭氣,還真找著一個和姚顯有七分像的小子。那姚顯是個容貌好的,沒想到福找的那個小子更是絕色。唐懷禮的乾兒子有個叫鄭大運的最愛美色,而且不分男女,按孟德來預料的,那小子該早被鄭大運收了才對。
鄭大運一收人,唐懷禮和那小子就撇不清關係了。再加上唐懷禮和姚和正出了名的好交情,隨便給那小子栽贓個大罪,最後再把扣屎盆子扣唐懷禮頭上容易得很。
孟德來沒想到的是鄭大運確實看上了那小子,可是馬上就被唐懷禮派去了浙江,一去就是一年多。
這下就很尷尬了。那個叫姚喜的小子為什麼進宮以來一直沒認著乾爹?因為他手下的人都是知內情的,不會和姚喜扯上什麼關係。彆的不知情的太監,因為鄭大運的緣故也不敢認那小子。鄭大運看上的人你要認作乾兒子,那豈不是想和唐懷禮平起平坐?活得不耐煩了?
好不容易鄭大運從浙江回來了,姚喜不知怎麼的竟然進了寧安宮!
孟德來非常惆悵。就好像耐著性子精心布置的棋陣,被不講道理的太後二話不說直接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