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寧安宮的火滅得差不多了,萬妼想著明兒一早還得上朝堂就準備去隆宜宮裡先歇下。
隆宜一直在寧安宮陪萬妼坐著,她沒勇氣跟著皇兄去景靈宮,去了心裡隻會更難受。看萬妼起身要走,隆宜趕緊上前扶著萬妼道:“路滑,隆宜扶著太後。”
剛才一言不合就翻臉,現在又突然示好?萬妼總擔心隆宜扶著扶著會冷不丁推她一把,實在不敢讓隆宜扶。不過想到從今兒起要同住好些日子,她也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便笑道:“這麼大的雨何必走過去呢?哀家已命人備好兩頂轎子了。而且你剛喝過酒,隻怕自己都走不穩道,哪裡還能扶得住哀家?”
說完命兩個小宮女過來扶著未醒酒的隆宜,自個兒扶著芫茜往轎輦走去。
走去轎子的路上,萬妼對芫茜吩咐道:“明兒叫幾個有些拳腳的太監陪著姚喜回司苑局一趟,收拾好行李搬到隆宜宮裡候著。等他到了隆宜宮裡邊兒,記得把哀家吩咐的那些東西賞給他。對了,那個對姚喜起了殺心的太監叫什麼來著?”
“回娘娘。好像是叫廖什麼。”芫茜姑姑臉上一路掛著笑意。她嘴裡回著太後娘娘的話,心裡卻還回味著方才唐懷禮對她說的話。唐懷禮約她幾日後一同去遊湖,她得想辦法和娘娘請日假才行。
“哦。殺了。”萬妼輕描淡寫地吩咐著,想起什麼忽然噗哧笑了出來:“芫茜你是沒瞧見,哀家說把這場火賞給姚喜的時候,那小東西失望得臉都綠了。哈哈哈哈哈哈……”
“奴婢今日瞧見姚喜公服裡邊兒穿得那件衫子又舊又破,他日子應該也不容易。難得有機會得些賞賜自然高興,結果娘娘您說賞他觀火,火能看不能吃,自然失望了。”芫茜是和鄭大運說完話回殿時瞧見的。
她本來對姚喜就有些內疚,看姚喜寧願穿得破爛些也不願收鄭大運的東西,信說撕就撕,東西也在著火前搬去了雜物房說是要還給送禮之人,明明自己身上不見得有幾個子兒,還給主子獻那樣貴重的東西。芫茜對姚喜委實有些欽佩。
萬妼有些吃驚:“倒是瞧不出來。”
小閹驢送她的那對兒純金鎮紙就值不少銀子,沒想到小閹驢對自個兒舍不得花錢,對她倒是很舍得。
唉!小閹驢果然恨不能傾其所有地愛著自己。看來得多賞點了,但是賞多了小閹驢會不會想太多,覺得自己對他有彆的意思呢?算了,還是適當地賞賞就好。
“姑姑怎麼突然幫他說起話來了?”萬妼不想再說姚喜的話題,自從命姚喜回配房歇著後她腦子裡就沒停過,時不時就會想起小閹驢那張臉。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一回味,好像方才脫口而出的那個問題還是關於小閹驢的……
芫茜笑盈盈地道:“奴婢實話實說罷了。”
“你總笑什麼?”萬妼覺得芫茜自從去了桃林一趟,回來就常常傻笑。
芫茜收起笑容道:“奴婢不敢。娘娘,到了,奴婢扶您上轎。”
“是不是和誰好上了?”萬妼可不傻,芫茜那種少女懷春的癡笑太好認了。姑娘家嘛,都是這樣,喜歡上誰就老愛在心裡回味著那人的一言一行,還總不自覺地傻笑著。
萬妼瞧彆人心跟明鏡兒似的,絲毫不覺得自己回想起姚喜臉綠的那刻笑出聲有什麼不妥。
芫茜愣住了。她不敢撒謊,娘娘最恨不老實的奴才。也不敢承認,娘娘恨太監,更恨太監頭子。雖說當年萬家罹難時唐懷禮還不是司禮監掌印,可在太後娘娘心裡,太監都一個樣兒。
萬妼坐進轎,看著沉默的芫茜笑道:“姑姑枯木逢春,是喜事啊。和誰啊?宮女侍衛還是太監啊?”其實從萬妼問話的順序,可以看出這三個選擇在她心裡的優先次序。
“太……太監。”芫茜艱難地道。好好陪娘娘說著話,怎麼突然就聊到這個了?而且什麼叫枯木逢春,娘娘您會不會說話?
“哦?衙門裡的還是宮裡邊兒的啊?”萬妼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芫茜要是覺得寂寞想嫁人了,大可以告訴她,她不會不許,還會親自物色佳婿讓芫茜風光大嫁。挺機靈的人乾嘛想不通和太監好?太監有什麼好的?論容色遠不及宮女,論氣概又遠不及侍衛。簡直是相好的下下下下下下之選。
若是尋常宮女倒也罷了,這可是芫茜啊!萬妼打從心底裡覺得無論哪個太監也配不上她家姑姑。
“宮裡的。”芫茜真的不想把唐懷禮交待出來,聽說是太監,娘娘已經有些惱了,要知道是唐懷禮娘娘會炸的。
萬妼點了點頭:“也是。你也不怎麼和衙門裡的太監打交道。哪個宮裡的啊?哀家可曾見過?”
完了完了。芫茜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甚至恨自己為什麼藏不住笑,被娘娘瞧出端倪來。不答是死,答了未必能活啊!
轎子顛顛簸簸地往隆宜公主的宮裡行著。
“娘娘見過的。”芫茜猶猶豫豫地道:“就是……就是乾清宮的唐公公。”
“唐懷禮????”萬妼皺起了眉。“姑姑有本事啊!你倆有多久了?”
“沒有多久。”芫茜在心裡數了數道:“或許……三四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