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妼邊往裡走邊掃視著兩旁的百官,百官們不約而同地回避著視線,不肯與萬妼對視,用全身在抗拒著,似乎在說:走開!彆過來!要砍人去對麵!
上朝時大臣們站的位置也有趣,分左右而立,同邊站著的往往是同陣營的人,然後再依官職高低,從前至後站立。這也不奇怪,人都會本能地遠離敵人,靠攏自己覺得安全親近的人。硬著頭皮和相互敵視的人並肩站個一日兩日的還好,天天緊挨著誰樂意?
前朝那會兒還是官居左,武官居右,後來太監也可以上朝議事後,這條規矩就淡化了。百官無論武對太監都是三分怕七分嫌,若分武,太監站哪邊兒哪邊兒都不樂意。漸漸地就隻分官職高低,不分臣武將了,官階夠了,是右是左自個兒隨便站,
所以萬妼一來,大臣們不隻盼著萬妼彆來自己這邊兒,更殷切地盼著萬妼能去對麵大開殺戒。許多人心裡都是這麼想的:隻要不是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妖後血洗太和門都行!
明成帝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殿下接迎萬妼。
他不是真心來接萬妼,而是防著萬妼砍人的:“太後怎麼來了?”明成帝當眾裝糊塗,先和瘋丫頭萬妼撇清關係,意思是,朕不知道太後要來,她呆會兒要是殺了人放了火與朕一概無關。
什麼?你說朕方才故意拖時間不就是等太後麼?不不不,朕不是拖時間,隻是單純想與眾卿家話話家常,拉近上下屬關係,更利於未來工作的開展嘛!
什麼?你不信。來人啊!膽敢疑心天子,大不敬,拖出去砍了!
明成帝走到萬妼右側,右手緊緊握住她持劍的右手,左手從身後繞過去抓住了她的左手。扶萬妼往上走時湊在萬妼耳邊低聲問道:“你不是來要建寧安宮的銀子的嗎?帶劍來乾嘛?”
萬妼嫌棄地躲了躲,明成帝說話時有熱氣灌入她的耳朵,這種過分親昵的感覺另她有點惡心。果然不是親兒子還是不太一樣啊!可是為什麼小閹驢朝她吹氣雖有不適,卻並不覺得惡心……
明成帝擔心得要命,萬妼卻走神想著彆的。
“鬆開!哀家不殺人。”萬妼白了明成帝一眼。
“你保證!”明成帝已經扶(擒)著萬妼走完台階,到了龍椅前,還是不敢放手。說個不恰當的比喻,他覺得萬妼現在像隻小瘋狗,一放開繩子就可能衝下去咬人,而且是往死裡咬。
萬妼瞪了明成帝一眼,這倒黴孩子,不指著他幫忙就算了,還儘誤事:“保證!”萬妼有些不耐煩。
明成帝遲疑著回龍椅上坐下了,他沒敢坐實,想著要是萬妼真的又想砍人,就趕緊衝上去把人拉住。
萬妼站在大殿之上,用劍杵著地,俯視著百官高聲道:“昨兒個,寧安宮進了刺客!”
百官們你挽著我的手,我藏在他背後,都低著頭不敢看萬妼。聽萬妼說昨日寧安宮進了刺客,吩咐在心裡讚歎道:義士啊!英雄啊!曆史會永遠銘記你的壯舉,後人會為你豎立豐碑!
萬妼說完頓了許久,她在觀察每個人的神色:“都把頭給哀家抬起來!不敢直視哀家的人不是心裡有鬼是什麼?”說完把劍重重往地上一杵,金屬與地麵的撞擊聲嚇得百官一陣肝顫,都不情不願地抬起了頭。
“這把劍,是昨日闖入寧安宮的刺客的遺物。”萬妼又道。她要看看提到遺物,哪些人鬆了口氣。如果是真凶,得知刺客已死,會因為沒人供出自己而放心。
“但是,那刺客死之前供出了幕後主使,這也哀家今日來太和門的原因。”萬妼看這次哪些人會有緊張的神色。
額!殿下的人沒一個不緊張的。
萬妼把劍扔了下去,這下群臣明顯都鬆了口氣,除了一個人!輪番試探下,萬妼心裡已經有了數,但她還不確定。
還剩最後的試探。
“刺客供出的幕後主使是……”萬妼飛快地掃視著眾人,接著道:“內閣首輔楊其墒!”萬妼沒有看楊其墒,而是看向她懷疑的那人。
果然,那人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得意,那是一種騙人成功後的自傲,夾雜著僥幸脫罪的喜悅。
嗬嗬。萬妼比真凶更加喜悅。
楊其墒十幾歲的人了,差點沒被太後這話嚇暈過去。他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又已高居首輔大臣之位,何必刺殺太後給楊家惹禍呢?
“臣冤枉啊!”楊其墒跪地高呼。
萬妼知道楊其墒冤枉:“楊閣老若當真冤枉,就替哀家捉拿到真凶!三日之後,若真凶還無下落,哀家就隻能信刺客的話了。”三日足夠了,哪怕楊其墒找不到,萬妼也打算暗給點提示。
這事還必須楊其墒出麵,萬妼雖然看出了真凶是誰,但沒有證據啊!刺客都死了,人證物證不是那麼好找的,這麼大的事她也不好空口定人罪。楊其墒出麵就不同了,老爺子從仕數十年,門生遍天下,為了替老爺子洗清冤屈,門生們肯定各展神通,找點證據不要太容易。
其實不客氣地說,哪怕刺客供出的是另一個名字,萬妼也想汙一把楊其墒,借借楊家的人脈來著。
楊其墒顫抖著道:“臣……臣遵旨。”
他也是老狐狸了,看出了太後娘娘不是真心懷疑他,就是想讓他捉拿真凶。要是拿住了還好說,要是拿不住,太後娘娘一怒之下會不會冤他就不好說了。太後娘娘這人,人品實在一般得很,彆指望這位小祖宗會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