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妼想一個人靜靜。小閹驢老在眼前晃,鬨得她心裡亂糟糟的。她吩咐姚喜今兒不用伺候,明兒一早過來就好,吩咐完就讓他出去了。
“娘娘該用晚膳了。”宮女提醒道。
萬妼沒胃口,她坐在榻上,麵前的案幾上放著姚喜送她的那隻嫩黃色的小鳥。小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和姚喜一樣聒噪,吵得人腦仁疼,可看著那惹人憐愛的模樣又教人不忍心發火。
“給這鳥喂點吃的。”萬妼吩咐完後又改了主意:“拿點水和穀物來。”她想親自喂。
宮女照吩咐拿來了一杯水和一碟碾碎的小米粒。
鳥籠裡掛著食槽,萬妼脫下一隻金護甲,挖了些米粒穿過籠條倒進銅鑄的食槽裡,小鳥馬上不叫喚了,撲棱著翅膀飛到食槽邊開始啄食,一口水一口米粒吃得歡暢。
“吃東西的模樣也一樣。”萬妼望著小鳥笑了。她想起姚喜替她嘗膳那日,竟然不顧死活地把菜都吃了,上輩子隻怕是餓死鬼投的胎,饞得連命都不要了。
她的笑容漸漸僵在了臉上。萬妼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在想姚喜,而且一想到他就發笑……人都不在跟前了,情況似乎並不見好。
“把這鳥拿去外麵掛著。”一定是看著姚喜送的東西才想起他的,萬妼起身從榻上下來,一旁的宮女趕緊上前扶著。
“娘娘要用膳了嗎?”宮女有些緊張,娘娘今日脾氣有些大。以前是芫茜姑姑貼身伺候娘娘,有事有姑姑頂著她們也不怕,今日芫茜姑姑不在,剛得了娘娘寵的姚喜也不在,娘娘發再大的火都得她們受著。
萬妼是有些餓了,不過她仍然沒胃口:“扶哀家去園子裡走走,透透氣。”屋裡悶得慌,萬妼想出去吹吹冷風清清心。
***
姚喜從太後娘娘那裡出來後很開心。在宮裡伺候主子,除非有事告假,否則就算生了病隻要還能動彈都得熬著當差。
今日娘娘不要她伺候,此時又才傍晚,離入夜少說還有一兩個時辰。姚喜被太後娘娘收剿了話本子,想著回房也無事可做,就找去了隆宜公主那裡,打算陪公主殿下喝喝酒聊聊天。
方才給長公主送酒過去的時候,長公主就有意要留她一起品品那壺酒。可惜她急著回太後娘娘跟前伺候,不敢耽擱不說,更怕喝醉了酒誤事。
眼下不一樣了,她明日才去娘娘跟前當差,此時去隆宜公主那裡把酒談天正好,要是喝醉了走一小段路就能回值房睡下。
“公主,太後娘娘身邊的姚公公又來了。”宮女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姚公公,跑長公主這裡比太後娘娘那裡還勤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公主殿下身邊伺候的人呢。
隆宜也笑了,姚喜那小太監著實可愛。因她替他在萬妼那裡求過情的緣故,姚喜對她感激不儘,總給她送謝禮。對於這件事,隆宜心裡其實是有愧於姚喜的。那日她也是在望月亭多喝了些酒,一時衝動領著姚喜去了寧安宮想替他解釋一下求求情。
現在想想,以她和萬妼的關係。去那一趟比起求情,似乎更像是補刀。還好她補的那刀沒把姚喜害死。也是因為這份歉疚,她賞賜姚喜格外大方。
“快請他進來。”隆宜正覺得無聊。
景靈宮沒了,寧安宮也沒了。隆宜也不必去望月亭了。
她愛的恨的兩個女人的宮室,都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望月亭是不必去了,但隆宜這一年多來養成的夜裡喝酒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還改不掉,她心裡惦記著人,不喝根本睡不著。此刻惦記的人在乾清宮陪著她皇兄,隆宜擔心著更加睡不著。
姚喜來了正好,陪她喝喝酒說說話,姚喜和蘭貴人長得又有些相似,有他陪著不止可以解悶還能解解相思。
“去吩咐廚房做點下酒菜。”隆宜坐在院裡的石桌前,命人把麵前吃過幾口的菜撤下去了,待客沒有用殘菜的理。
姚喜提著燈籠,跟著宮女拐進了隆宜公主的院子,院裡點著好幾盞燈火,亮堂堂的,隆宜公主坐在那片亮光之,美得不像話。
“奴才見過長公主。”姚喜開開心心地上前行了禮,沒有半點拘束的模樣。
“坐!”隆宜看姚喜這樣開心,臉上也不自覺地有了笑意:“怎麼有空過來了?不用伺候太後?”
“嗯。娘娘似乎心情不大好,不要奴才伺候。”姚喜雙手接過隆宜公主遞過來的酒道。
隆宜眼睛一亮:“哦?她心情不好。怎麼了?”隆宜笑得壞壞的,一臉快把萬妼的糗事說出來讓本宮開心開心的幸災樂禍。
姚喜搖頭:“奴才從您這裡回去娘娘就生著氣。”
聽說萬妼不高興,隆宜更開心了,她舉起酒對姚喜道:“走一個?菜後廚還在做,咱們先乾喝著。”
“走一個!”姚喜端起酒一口乾了。“嘎——”姚喜覺得長公主這酒沒有上兩回喝的好喝了,咽下後嘴裡寡淡沒什麼香味。她偷偷瞥了眼一旁盛酒的小陶瓶,臉刷地紅了。
這酒是她送給公主殿下的那瓶。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按說三兩銀子一小瓶的酒,不便宜了,可是她送禮的對象是錦衣玉食品酒無數的長公主。她也是被公主殿下和太後娘娘的酒養刁了舌頭,才覺得這酒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