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就是端午了,康嬪娘娘送給太後娘娘的節禮是你在打點?”孟德來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姚顯已死,姚家絕了後,當年在刑部大牢害死他兒子廣深的人也早就收拾乾淨了。這麼一看殺子之仇其實算是報了,然而孟德來並不想就此收手。
因為姚和正還活著,司禮監還是唐懷禮的天下。
皇上也是向著姚家的,舒家被滅門那樣的驚天大案,姚和正都隻落了個罷官發配南疆的下場。南疆是皇上的五叔修王爺的地盤,姚家人在那裡呆著太平得很,他還不敢派東廠的人去,東廠的人出現在南疆,以他和姚和正的恩怨,皇上肯定會懷疑到他身上。
保姚家的是皇上,除掉姚家的也隻能是皇上!
保姚喜的是太後,除掉姚喜的也隻能是太後!
徐連應聲道:“是兒子在打點。”
孟德來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幅畫卷遞給徐連道:“想辦法說服康嬪娘娘把這個放進給太後娘娘的節禮裡。”姚喜這事兒是從一幅畫開始的,也從一幅畫結束。
“這是……”徐連趕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接過畫卷。
“自個兒瞧!”孟德來坐下道。
徐連這才敢解開綁畫的紅線絛子,將畫展開。這是一幅撫琴圖,撫琴之人是一位眉目勝畫翩然如謫仙的白衣公子。
“這畫上的公子好生俊俏!”連對男子毫無興趣的徐連也對畫上之人嘖嘖稱歎。
孟德來冷哼一聲胸有成竹地道:“宮裡好看的女子是多,但男子就皇上一個。太監裡模樣俊俏者又寥寥,這才襯得姚喜有幾分出挑。等太後娘娘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美公子,也就不會把姚喜放在眼裡了。”
太後娘娘說到底就是個久居深宮有些手段,卻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小丫頭。先帝爺的模樣先不評價,單論年紀都能做太後娘娘的爹了。先帝爺駕崩後一直空虛寂寞的太後娘娘忽然見到姚喜那麼個模樣乖巧還帶把的小太監,想將人放在身邊享用也不奇怪。
“這是獻給太後娘娘的男寵?”徐連心裡有些犯難,想說服康嬪娘娘給太後娘娘獻男寵怕是不容易。康嬪娘娘那性子,從來都是不得罪誰也不攀附誰,更何況給太後娘娘獻男寵這事兒,弄不好要被太後娘娘怪罪的。“兒子擔心會惹怒太後娘娘。雖說太後娘娘收了姚喜做男寵,那畢竟是娘娘的事兒,咱們底下人要是獻人上去,豈不是存心要毀太後娘娘清譽?”
哪怕借徐連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寧安宮那位祖宗。
“蠢!”孟德來聲音低低的道:“這畫出自名家之手,太後娘娘又善書畫,咱們這是獻畫又不是獻人,誰敢說什麼?至於太後娘娘看了畫後關心畫上的公子是誰,那就不關咱們的事了。”
“啊~”徐連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還是乾爹高明!”
“去!”孟德來揮手讓徐連退下。等太後娘娘不要姚喜了,他就可以真正地動手了。
***
姚喜去書房後,萬妼合上眼想接著再睡卻又睡不著了。她睜開眼望著書房那邊透過來的淡淡光亮,反複回味著姚喜對她說的那三個字兒。
越想腦子越清醒,越清醒越睡不著。
姚喜說那話時自稱“我”,而不是“奴才”。稱她為“你”,而不是“娘娘”。
這很好。
類似的話她還聽先帝爺說過,先帝爺那話打頭的第一個字是“朕”。有了這個字,後來說得再深情都是枉然。
朕——多麼高高在上的一個字。先帝爺連表達愛意也是居高臨下的君王之態。
姚喜不一樣。姚喜對她的愛小心翼翼卻並不卑微,丫頭麵兒上恪守著禮法喚她一聲娘娘,心裡其實隻把她看作自己深愛著的女人,無關其它。
萬妼咬著被角癡笑著望向書房,隔著牆壁她都能隱約聽到姚喜翻動書卷的聲音。要不是發生了剛才的事她不能讓姚喜知道自己其實是醒著的,她真想去書房瞧瞧丫頭看書時的模樣,肯定不像平日裡那樣笨笨的。不過不管姚喜是真的生性愚鈍還是才高鬥,她都喜歡。
就像姚喜對她那樣,愛就是愛,無關其它。
正癡想著,萬妼忽然意識到,姚喜看完書還要路經寢殿回暖閣睡覺,而以姚喜對她的癡戀程度,肯定又會來床前偷偷看她睡著時的模樣。
糟糕!她剛才真的睡著過,姚喜坐到腳蹬子上時她聽到輕響才醒過來的。醒來的瞬間心裡先是緊了一下,不知床前之人是誰怕打草驚蛇仍閉著眼麵色如常,但姚喜的手伸過來時她聞到藥酒的味道就放心了。
悄悄摸向手統的手也收了回來。
人睡著後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儀態?她現在不一定是什麼鬼樣子呢!萬妼忽然坐起身,光著腳跑到銅鏡前開始倉促地整理起妝容發髻。
她入睡前卸去了簪釵,在床上又翻過幾下身,披散著的頭發就有些亂。坐到鏡前一看,何止頭發有些亂,衣裳也亂糟糟的,整個人披頭散發如女鬼一般。
姚喜果然愛她愛到無以複加、至死不渝、海枯石爛、山崩地裂。對著這樣的她,也能深情款款地說出“我愛你”。萬妼又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