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的氣氛悲傷得像悼堂。
即將迎來第三次離彆的姚喜望著炕桌上那堆累死累活親手抱回來的寶貝,有苦說不出,有淚留不下。
姚喜本來開心得要死。太後娘娘平靜地接受了她是女子的事實,很平靜很平靜,沒有一絲責怪。娘娘也沒有追問任何事,隻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必再提。娘娘還說對她的感情不隻是喜歡而是愛,說以後誰都傷害不了她。
一切都那麼完美!
直到娘娘的摳門勁又上來,要繳獲她忙了大半日才得來的賞賜。之前是純粹的開心,現在那份開心裡多了許多彆的情緒。比如心疼和不甘。
其實跟著太後娘娘什麼都不缺,吃穿用度都是全天下頂頂好的。娘娘對她隻在金銀上摳門,在用物上是從來不曾克扣過的。她打算長留宮,又有太後娘娘做靠山,也確實沒有什麼需要用銀子打點的地方。
可是俗話說得好啊!手裡有糧,心裡不慌。
倘或有一日她與娘娘的感情淡了散了,好歹有點出宮安家的銀子。哪怕一直和娘娘相親相愛,以娘娘那捉摸不定的性子,二人之間難免會有小磕碰,有銀子傍身如果受了委屈也能硬氣些跟太後娘娘較較理。
最差最差,她不至於為了二兩銀子去侍寢?娘娘也不知跟誰學得那麼壞,扮演恩客的角色上癮,明明你情我願的事兒非得弄得跟做買賣似的。倒不是她多清高,隻是二兩也太便宜了!
不行。她要提價!
衣裳剛在大殿裡解開過,出暖閣之前,姚喜把衣裳整理好了。係腰帶時,手摸到塞在外袍口袋裡的那本芫茜姑姑給她的小冊子。
她在寧安宮拿到冊子後一直忙著給各宮娘娘送節禮,沒顧得上看,回來後也不敢當著太後娘娘的麵看。現在娘娘不在,姚喜就取出冊子飛快地翻看了兩眼。
裡麵記著太後娘娘的喜惡習慣。
喜隻有一頁,寥寥幾條。第一條就是:娘娘愛財,取之有道。
太後娘娘愛財她也知道,至於取之有道麼……這一定是芫茜姑姑為了活命而作的潤色,免得冊子被娘娘無意間發現後看了動怒。一句記敘事實,一句誇讚娘娘,剛剛好。
不得不說芫茜姑姑真是滴水不露啊!
不過娘娘喜歡的東西未免也太少了!看著那空著的大半頁紙,姚喜忽然笑著趴到炕桌上,磨墨拿筆在後麵又添上了一條:娘娘愛姚喜,勝於愛財。
她捧起冊子,看著新寫下的那行字滿意地點了點頭。
再往後厚厚的一疊記的都是娘娘的忌諱和習慣,姚喜不敢在暖閣呆久了,把冊子揣進衣兜裡,抱著那堆剛得的賞賜去了大殿。
姚喜去暖閣拿東西的間隙,萬妼打開殿門對候在外麵的宮女吩咐道:“哀家要沐浴,把瀾液池的浴湯備好。”
“娘娘不傳膳麼?”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道。這都快過用午膳的時辰了,娘娘不餓麼?以前叮囑娘娘用飯這事兒是芫茜姑姑在做,芫茜姑姑上次回來與娘娘說完話離開前還特意吩咐過她們幾個大宮女,要是到了時辰娘娘不想用膳,她們得多勸勸。
萬妼不想吃午膳,至少在把姚喜那丫頭吃掉之前不想吃。
等逗會兒姚喜,一起去瀾液池沐浴,然後讓丫頭換上女子裝束……萬妼喜笑顏開地對宮女道:“傳膳的事呆會兒再說。瀾液池裡焚上香,給哀家備兩套乾淨衣裳。”
“是。”宮女沒有芫茜姑姑那種不要命的敬業精神,聽娘娘這麼說就不敢再勸了。
萬妼合上殿門時,姚喜捧著東西回來了。丫頭的臉色還真是不大好看啊!哈哈哈哈哈!“公公這是送節禮還是上刑場啊?臉色這麼差。不樂意?”
“奴才樂意。”姚喜笑著道。
她笑得並不為難,破財的小失落始終無法掩蓋太後娘娘接受她的喜悅,反正以後在宮裡掙銀子的機會多得是,她得時刻提醒自己要知足。撿回小命不說,還抱得娘娘歸,相比而言這點財物就不值一提了。
姚喜在心裡努力說服著自己。
嗚嗚~可是她說服不了。
娘娘又不差這點東西,為什麼不能給她留一點點呢?
“哀家倒是瞧不出你樂意。”萬妼指著桌案道:“把東西放下!你給了哀家東西,哀家也該回禮才是。”
姚喜的眼睛亮了起來。不過想到暖閣裡那幅至今未裝裱的“忠肝義膽”,眼裡的光又暗了下去。娘娘哪裡是真心要送她東西,分明是有意逗她取樂。她不會上當了!姚喜表情冷漠,提不起半點期待。
“公公不好奇是什麼?”萬妼看姚喜生無可戀的模樣,覺得有趣死了。
“娘娘賞什麼奴才都喜歡。”姚喜答得敷衍。
“以後公公不用領月銀了。”萬妼玩著姚喜拿過來的金粽子,輕描淡寫地道:“公公不做太監宮女的差事,而是哀家的寵侍,掙銀子的法子自然也和彆人不同。公公要掙銀子隻有一條路子——”
姚喜歎了口氣。她明白太後娘娘的意思,以後沒有月銀領了,想要銀子就得□□,一次二兩。這就是娘娘的回禮?蒼天啊!